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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床了,把梳子往他手里一塞,嚷着要他帮忙束发。 北辰今日颇为郑重,身上穿了件平时难得穿一次的白色衣袍,和乌黑的发丝一衬,显得他年纪更小,像哪家没长开的少年郎。这种事情他做过不少,连涯站在他身后,熟练地默默把他的头发梳起,挽在指间,空出一只手探身要去拿桌上的发冠,手腕却被北辰轻轻握住了。 “今天系这个。” 手掌被人牵住打开,往里塞了一条发带。他低头看去,只见灰蓝色的面料上银线勾着海浪与仙鹤,金丝蜿蜒间,红宝石一点,在他手里静静流转着光芒。 那日北辰确实把发带丢给了对方。 他之前赏给这群人的东西也不少,他们要的大多是些值钱玩意儿,讨要走了多是先戴在身上充脸面,摆阔够了,就反手拿去当铺里卖掉。比这条发带值钱的东西不知送过多少,可发带脱手的一刻,他却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空落落的难受,好似心口都缺了一块。酒过三巡,他心思愈发郁结,旁人说什么都无心去听,眼睛只盯着那条发带看,越看越不舒服,最后猛地站起来到对方面前,直截了当要人把东西还回来。 “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那人干笑着把东西往怀里藏去,不过一条发带而已,北辰却当场动了怒,拽着人领口,语气也冷了下来:“我叫你拿来!” 这群纨绔胡闹惯了,一直把他当成个冤大头,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北辰背上背着剑,虽然喝了不少,但一个打他们五六个也不成问题,那人只得不情不愿把发带还给他,嘟嘟囔囔小声抱怨。他听着心头无名火起,当场就和这群人吵了一架,酒席不欢而散,他揣着满腔怒火,一头扎进了暗沉沉的雨夜里。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和那群人并没有什么深厚的友谊可言,更何况第二天连涯跟他提了分手,那群酒rou朋友的事一对比就更显得不值一提。这发带一直被他放在盒子里,跟连涯曾经送给他的东西们一起被他束之高阁,直到前几日回家翻找七夕穿的衣服,才想起有这档子事来。 他颇为沾沾自喜,想着连涯看到自己还好好保存着他送的东西,肯定会开心感动,知道自己没有骗他,一直都把他放在心上。他把发带塞进对方掌心,透过镜子准备看连涯欣喜的神色,却不想对方神色复杂,惊疑不定地盯着掌心看了半天,最后愣愣抬起头问他:“你不是送人了吗?” “我何时……” 他眨眨眼下意识回了,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明白了发生的一切。发带自他这里离手也就只有短短半个酒席时间,那群朋友和连涯并无交集,那么连涯为何会知道? 如果连涯当时在场,亲眼看到他把发带送人…… 一切突然解释得通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张了张嘴,一时觉得荒谬可笑,后来又渐渐的,凭空生出些愤怒来。 原来这个人就是这么想他的,自己是他情缘,遇到了这种天大的误会,却连一句生气的质问都不配得到。明明是一句问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连涯却那么快地单方面分手离开,连个解释机会都不给他,就这样轻而易举放弃,笃定他是做这种事的人。 他生气极了,脑子却愈发冷静,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从镜子里看着连涯,声音冷冰冰的:“你前几日找我吃饭,是想再跟我提分手吧。” 他这段时日做小伏低,百般讨好,所有的认错道歉在对方看来却还是抵不过一个误会。哪怕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宁愿再次和他分开,都不愿意与他分享自己真正心中所想。如果不是他今日阴差阳错拿出了发带,怕不是要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他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要说不利索:“所以你宁愿跟我分手……都不愿意和我说句真心话是吗?” 连涯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发带结结实实被他握在手里,他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心底有些理亏的愧疚,看到北辰动了怒,更是伸出手去,放轻了声音叫他:“北辰……” “别碰我!”北辰猛地拨开他的手腕,眼尾发红噌地站了起来:“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你不就是不想和我情缘了吗?那就……” 他又气又委屈,一句分手在舌尖打着转,却怎么都舍不得说出口,噎得他胸口起伏,最后红着眼眶起身,看都不看连涯一眼,气冲冲与他擦身而过,散着头发自己走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