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舟(be线) (第1/5页)
又是一个平常的雪夜。 屋内烛火寂寂地燃着,外面悄无声息落着雪,天地间一时只有屋内炭火的噼啪声。太虚站在窗边,肩上随意披了件大氅,掀起帘子看着地上一层薄薄的雪光。他似乎在等什么人,一双眸子黑漆漆的,却看不出几分期待。他定定在这里站了许久,直到胳膊都有些发酸,远处才遥遥飘过一点星光,是紫霞提了盏灯笼慢悠悠走了过来。 他并未出声,只是静静站在楼上看着,紫霞似有所感,走到楼下时突然抬头,与他的眼神撞在一起,两个人俱晃了下神,一都未转开目光。 太虚许久没有与紫霞面对面说话了。 他的身体本就不适合生产,那日的兵荒马乱早就被淹没在无尽的痛楚里,后来人在病痛里煎熬,日子也浑浑噩噩,根本不知自己度过了多少时日。他身子不便,独自一人住在主楼里,每日见到的只有送来药与吃食的管家。紫霞来的也少,不知是不是有事要忙,这几个月二人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只偶尔在半梦半醒时觉察身旁窸窸窣窣,清醒后床上却连余温都吝啬。或许是因为暂时不能和他上床吧,他这样自嘲般想着,心底些微刺痛,而后又微微放松下肩膀,有几分轻松解脱。 今日终于得以相见,二人坐在桌前,他许久没有和人说话,各种话语在心里兜兜转转一圈,张口竟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屋内很暖,紫霞难得没有出声,他头顶的落雪渐渐化了,打湿了额发,烛火下的面容也平添了几分柔和。 “我想见她。” 太虚最后还是开口,声音轻又坚定,尾音带了些微不可察的乞求。 “让我见见她。” 小姑娘一出生就被抱走了。 他根本没有见过小姑娘的样子,如果不是身体上的痛楚和每日几碗的苦药,他几乎都要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这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小姑娘便是他的一切,是他在这红尘俗世里唯一的牵绊,是他隐忍至此的全部理由。可他被人关在这里,谁都见不到,连诉求都无处诉说,只能彻夜等着,直到今日才终于等到了机会。 紫霞听了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摩挲着杯沿,吹了吹,低头喝了一口热茶,这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这是在求我吗?” 太虚一时愣住,看着对方眸中熟悉的顽劣,肩膀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恶劣到这种地步,却还是咬咬牙,胸膛起伏几下,最后顺从谦卑地低头俯下身,声音隐忍又卑微:“是,我求你……“ ”就这么想见她?“紫霞放下茶杯,居高临下垂眼看他:”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他指的是小姑娘的百日宴。 他那日并没有告诉太虚是什么日子,神神秘秘的,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押送一般把他按坐在主位上。他不知紫霞为何一定要让他前来,在觥筹交错间觉得格格不入,过了许久从旁人的话语中才发觉,这竟然是紫霞给小姑娘设的百日宴。 满目都是热闹的红,他寻了半晌,这才隐约看见了小姑娘的背影。她还不会走路,坐在厚厚的软垫上,小小一团,白白软软的,穿得暖和又矜贵,像只富贵人家的绒团子。礼物流水一样送进来,紫霞身份高,想攀附恭维的人不少,全都围在小姑娘身旁,或真或假地夸赞。紫霞站在旁边,他也穿了身红,眉眼垂着,唇角带了一贯温柔的笑,淡淡回应了众人的奉承。有人向他敬酒,又好奇,问他太虚是谁,为何坐在主位。 “暂住在这里的故人罢了。” 他接了那杯酒,目光不动声色往太虚那边瞟了瞟,特意扬高了声音,言语间带了尖锐的讥讽与笑意:“怎么,总不会有人以为是他生的吧。” “男人怎么能生孩子?想想都恶心。” 他坐在紫霞对面,低着头,却好似跪在他脚边。那日的场景又在他脑中浮现,旁的人和事都暗淡褪色,恍恍惚惚的,只有小姑娘的那点背影格外清晰。他之前没见过,反而并没有多少真切的念想,正是因为见过了,远远瞧了一眼,才格外勾心惦念。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羞耻又带着几分急切,好在紫霞大发慈悲般,开口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他向后靠去,翘着腿,对着人抬了抬下巴:“过来把我伺候开心了,我可以考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