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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开他的眼神。每次樊梦跟楚兆春谈话,都忍不住要别开脸的。 他跟楚兆春一点也不熟,连朋友也称不上。楚兆春是一个活跃份子,与开朗、大刺刺的人混得很熟,常常不自禁就爆出几句粗口的。樊梦面对不熟的人时,沉默寡言,对于他,楚兆春的节奏是一轮飞驰于马路上的跑车,又快、又晓转弯,说话时常常妙语连珠;反之樊梦还好似过时的电车,沿着单一的路线走,慢吞吞的,应对的话来来去去也是那三几句,所讲的笑话也来来去去就是那三两个。 楚兆春是一块rou汁鲜美的日本神户牛柳,则樊梦便是一大块又瘦又乾、置于超级市场冰柜三天也无法出售的瘦猪rou。 容貌谈吐俱佳的楚兆春却没有女朋友,跟樊梦一样。闻说楚兆春下年盘算要加入另一支庄,好似是摄影学会,因里面有一个他想追求的女子。也听说楚兆春跟系内比他高年级的学姐来往,快要出pool、公开恋情。樊梦一星期有三节课跟楚兆春一起上——也就是一星期见他三天——每次都有不同女生为楚兆春留位。楚兆春一般是迟到十分鐘才进课室。 樊梦从来没想过要跟楚兆春做朋友。对于朋友,他上了大学后就不强求,一直以来都跟中学时几个好兄弟来往的。在好友面前,他是个外向又爱讲笑话的人,在大学里,他是个沉默乏味、年轻朝气都被抽乾的男子,空有一张称得上俊朗的脸跟挺拔的身材。基本上没人敢接近樊梦,只除了两个跟樊梦同样偏内向的男子。 但从这个月头开始——就是三月一号——他在梦里见到楚兆春。第一个梦,他忘了极多细节——这是正常的,人总是无法记清楚梦的细节,只有刚醒来最是有印象,过几小时,就忘了大半。那一个梦,樊梦隐约记得楚兆春对他笑,然后他们牵着手,接着不知做了什么事。 他不以为意,只感到古怪:他一向跟楚兆春没交情,平时见了面只会互相点头微笑,也只出于同系、又曾在同一个系会共事的关係。真要说,就是不久之前樊梦替系会採访一位学者,楚兆春请缨跟他一起去,那天他们谈了很多:学系的事、甚至是中学的事跟家事。但採访过后几天,两人又变回相对无言。樊梦就明白了:只有在他们单独身处在同一个空间时,楚兆春才因免于尷尬而跟樊梦谈天,他本人是对樊梦没有任何特别好感的。再者,想深一层,其实那天楚兆春作弄了樊梦:採访前,楚兆春跟樊梦说,到时会由他访问学者,叫樊梦不用cao心于访问的问题。但一见了那学者,楚兆春就拿出相机,只一味替学者拍照,倒是樊梦在几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访问那学者,问了很多无聊问题——那是樊梦人生里少数极为羞耻的经歷。过后那篇访问稿也是樊梦自己写的,谁知出版后,系内的人倒来讚樊梦写得好。樊梦扯出一记苦笑,指对方过誉了。 这样一想,樊梦便更觉得楚兆春是存心针对他的,是竭力忘记那天他跟楚兆春言谈甚欢的经歷,他断定那是楚兆春为了捉弄他、而降低他戒心的手段。在访问后,楚兆春表示要跟樊梦一起坐车回家,樊梦那天本以为这是楚兆春对他示好,但现在「头脑清醒」地想,那只是楚兆春为了糊弄樊梦、不想樊梦发觉其真正意图的粉饰手段。原来这楚兆春竟是施下精明而卑劣的陷阱,存心要给他樊梦难堪。 「想通了」,樊梦见到楚兆春俊美的脸,就下意识感到愤恨,急着离开这片与楚兆春在一起的空间,连话也不跟楚兆春说半句。真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故此,当樊梦第二晚梦到楚兆春时,不免感到烦躁。他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昨天梦到楚兆春,可能是因为当日在课堂上见过他,而自己的潜意识在他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复製了楚兆春的身影,便在夜晚以梦的方式将楚兆春的身影呈现出来。而第二晚仍梦到楚兆春,则明显由于日间樊梦被前一天的梦所困扰,不断想着自己为何会梦见跟楚兆春牵手,这反而使楚兆春在那天佔了樊梦思绪中最大的部分,故同一晚樊梦又再梦见楚兆春,也就不是奇事了。 三月三号那天,樊梦逼自己不再去想楚兆春,又趁那天不用上大学,约了几个好友去打篮球,打了大半天,一向是运动健将的好友也纷纷摇着手,坐在球场地下,没好气地说:「妈的,陪你打了几个小时波,你还有力吗?」 樊梦也很累,但仍不够累。他要累到自己能够夜晚九点就可以上床睡的程度。于是他独自射篮一小时,好友都去附近士多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