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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无渡河 (第2/3页)
与王子莒比试一场。此举背后之意昭然若揭,世子之位已然没有旁落的可能。丰莒叩拜谢恩,热切地望着父王离了御座,龙行虎步地向他走来。 明明已近天命之年,雍王的体魄仍然孔武有力。随着他的行动,甲胄发出锵锵的声响,应和着隆隆的战鼓,汇成某种威严的旋律。这旋律在天地间千秋万代地回响着,只是在此刻,在一位自认为仍然年富力强的君父身上,突然响彻云霄。 丰莒的脊背越来越紧绷,呼吸越来越局促,他有种直觉,一步步迫近的不是血亲,而是一座永远不可逾越的山岳。终于,他完全笼罩在高大的阴影之中。歆享着攀登者的惶恐和退怯,山岳微微一笑。 雍王将丰莒扶起,拍拍他的肩甲,道:“规则文本早已送到你府上,猎物三六九等与去年相同,今晨围场又投入一只雪白麋鹿,猎得可抵鹰隼十只。此鹿烨然有神光,你一见便知。” “孤只有一个要求,你当竭尽所能,不可自作聪明。” 与此同时,围场中心。 丰兰息靠坐在一株高耸的杨木之下,用两枚卵石合夹着一柄匕首,慢慢磨砺那刀锋。衣袍挨着青藤缠绕的树干,沾了尘泥和苔藓,向来爱洁的他却视若无睹。 若尚有内力傍身,宽袍大袖自然更衬他的卓然风姿,可如今经脉阻滞,丹田死寂,这衣裳就连奔逃都嫌累赘。不远处传来一声稚嫩的呦鸣,丰兰息抬眸望去,原来是头幼麂,扑棱着两只绒绒的耳尖,且行且住,很是谨慎又难掩好奇地向他靠近。 他将匕首收回袖中,伸出另只手来招引。幼兽湿润的鼻尖贴上掌心那一刻,背后弩机轻响,麂子应声跪倒,他猛然回首,目光所及唯余枝叶轻摇。 麂子死不瞑目,那双墨玉般的眼睛连疑惑和痛苦都是澄澈的——它甚至还不懂得恨——丰兰息喉间泛起一阵作呕的冲动,森森山林中不知隐匿了多少与这幼兽截然相反的眼睛,旨在扫除哪怕一丝一毫可能伤及他体肤的威胁,也时刻监视着他的行踪,保证他像一只真正的麋鹿,温驯地等待着向猎人束手就擒。 丰兰息不会妄想从天罗地网中脱身,今日之后,雍王再不会怀疑他武功尚存。但这场秋狝所获,应不止于此——柔弱可欺者,焉知非猎。 他握紧了匕首,向山林深处走去。 凤栖梧与几位武将并列,一行人的进速被最前方的王上压得很是缓慢。丛林间忽地闪出一条黑影跪禀,道是神鹿不安于一地,正在山中漫游。 原来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竞猎,她不禁腹诽,却听雍王道:“拘束它久了,想要多看些风景也情有可原。无需阻挠,只要别跑丢了便好。” 一种无根无据的怪异在凤栖梧的脑中叫嚣,只见雍王掉转马头,道:“老三不过带了数名亲兵,孤若如此浩浩荡荡,未免太过悬殊。众卿家,各自尽兴去罢!” 大臣们连忙谢恩,目送王上领着一队禁军远去。凤栖梧哪有什么兴致可言,环顾叠翠流金,各有各的明媚,但都不及心底那一位覆雪的苍松,凌霜的劲柏。 获罪因濯然,不染又何辜。婉拒了右将军同行之邀,凤栖梧踏莎独行,心中怅郁难当。一片汤汤弱水阻断了前路,她也不回转,而是翻身下地,引缰至河边饮马。 慢些,再慢些。 耳边听到了淙淙水声,脚下的泥土也越发湿软,丰兰息双臂张开,足跟踮起,竭尽所能地让自己显得更从容、更接近一个庞然大物。血溅殿前之后,竟又有这样煎熬的一段路,他整个人如同一张拉开到极致的弓,每后退一步,都要耗费平日百倍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