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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商移(上) (第2/10页)
就死了。青年要好一些,他年轻,健康,靠乐观主义精神和等着某封来信的希望,竟然扛过来了。 九月尾的一个下午,他照例在走廊里照顾那些新来的伤员。胖护士长从外面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揣得皱巴巴的纸递给他。 “天天送来这么多人,走廊里都要躺不下了都——”她气喘吁吁地抱怨,然后转头便看见这个一向开朗的年轻人脸上竟淌下了两行泪水。 “哎哟,怎么了,小伍,”她说,“怎么还哭上了?” “没事,”年轻人抬起头来,用手揉了揉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我就是太高兴了。” 纸是拿旧油纸铺开后的背面写的,上头只端正工整地写了两行字: 边区无战事,我一切平安。 刘博兼 秋末,伍秀泉接到了调往瑞金参与红军学校建设的委任状。 清晨,伍秀泉刚在城南的天后宫报了到,就听见外头打马来的声音。 他远远望去,一匹高大的马正驮着一个着军装的人在道路上飞驰。那马是良驹,马上的人又骑得极快,直骑到堂前,等那军人急急勒住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时,土路上扬起的尘烟都还未落定。他下马后一刻未停,匆忙地向堂内大步走来。 青年看清那人的身影后,只觉得眼眶发烫。等军人走到他面前,他绽出一个欣喜若狂的笑,两腿一并,冲着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刘博兼主任,中国工农红军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射击教员兼四连指导员伍秀泉,向你报到!” 政治部主任飞快地回了一个礼,然而,在他眉头紧蹙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重逢的喜悦。 “秀泉,”他两只大手死死扣住青年的肩膀,把他拉得更近:“你的脸怎么了?!” 年长的军人想抬手触摸那道像蜈蚣一样狰狞的疤,但最后只是颤抖着把手放下了。他盯着年轻人的脸,眼中全是心惊和后怕。 “夏天在芦丰参加战斗时不小心伤的,”年轻人摸了摸自己的左腮,朝着对方傻笑,“已经好了。” 然后他就被拉进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怀抱。 “伍秀泉,”刘博兼结结实实地抱着他,“……你回来就好,”一个一向古井无波的人这时声音竟在发抖,“回来就好。” 年轻人把鼻子埋进他的肩窝,军服上传来一阵令人熟悉而安心的气息。不是轮渡上海水的咸味,也不是战壕里的硝火,或者马克沁重机枪的枪油味。只是简单的,熟悉的肥皂和一点香烟的味道。他贪恋地吸了一大口气,然后才用手肘轻击了一下刘博兼的胸腹,将他们拉开一些距离——对于普通的共产党员来往而言,他们拥抱的时间实在太久了,而警卫员正在好奇地朝这边看。 “对,我回来了。”他笑得一如既往的明亮,像瑞金的骄阳。 刘博兼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青年:因为受伤,他把头发剃短了。脸也晒黑了,还留了疤。尽管脸上柔软的线条,比如眼睛,嘴唇,容易暴露他的善良,但他已经是个合格的革命者了。这意味着他已经准备好去送死,或者让别人死。 他看了很久,最后,才郑重地朝年轻人伸出了右手:“伍秀泉同志,欢迎你加入我们红军学校的建设。” “是,同志!”伍秀泉伸出手,紧紧地回握他。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天后宫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地点。于是,年轻的射击教员凑近他的爱人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便与他道别,策马扬鞭而去。 *** 午后的弄堂宁静,借宿的老乡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伍秀泉刚推开卧室的门,整个人就陷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有只大手扣住了年轻人的后颈:“……伍秀泉,我好想你。” “博兼,我也好想你——”伍秀泉努力让自己朝着他贴得更紧,左脸的伤口蹭在刘博兼肩头粗糙的布料上,剐起一阵钻心的刺痒。他们已经不再穿面料考究的西装,或者苏联人厚重的大衣:但现在这身灰粗布的红军军装,他们更喜欢、更珍惜。 “很疼吗?”刘博兼拿指腹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