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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2/3页)
来小巧、忧郁、内敛,与身后五颜六色的、用粗卡纸折出来的兄弟姐妹们格格不入,像是要逃离那个大部队一样。随着我越来越靠近的“砰、砰”的心跳声,它似乎左右摆动起来,像是有了浅浅的呼吸。 “是的,很重要。”她的眉眼向下摆去,像一只淋雨的小猫,瑟缩地将真实的自己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我为她们祈福,她们却弄丢了我的纸鹤。” 我不确定她口中的“她们”是谁,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是帮凶中的一员,“你在为病人们祈福吗?” “准确地说,是为所有人。”她略一停顿,接着说道,“你听说过一个传说吗?如果一个人能在一年之内折完一千只纸鹤,她就能获得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 “可以展开讲讲你的纸鹤和你的故事吗?你一定已经折了很多纸鹤,对吗?”我在纸上记下这重要的一点,而后将身子完全转向她去,沉浸在她的语句与故事里。 “我想,我早就折好一千只纸鹤了。”她的眼光扫过桌面上大大小小的成品,向我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可是,你知道的,在病房内堆满纸制品是不符合医院的消防规定的,她们总是隔一段时间就‘帮助’我打扫一次房间,等我晚餐后回到房间,除了我藏在衣柜里的那些,其余的全都消失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仿佛是劝慰自己似的再度开口道:“其实,哪怕她们不扔掉我的纸鹤,我也不记得我一共有多少只纸鹤了——我的记忆变得越来越差,我总是忘记昨天、前天,或者上周叠了多少只纸鹤,哪怕我拿纸笔写下来,它们也会跟着我的记忆一起消失在某个午后——我只好从头再来。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叠得再快一些呢,如果我一天之内就能叠一千只纸鹤呢,可当我越叠越快,便越是发现,哪怕我不眠不休,一天也叠不了一千只纸鹤。”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语句也断断续续起来,声音里的哽咽被她小心地藏起来,在几个深呼吸之后了无痕迹,我仿佛看见七年前刚刚入院的她,像小孩一样裹在被子里为失踪的纸鹤们伤心落泪,哪怕现在三十五岁的她镇定地为我讲述这个故事,言辞里的伤感和惋惜也没有随着时间而褪色。 我想要去润色一些语句,可开口只有乏味的安慰;我应该为她递上纸巾并引导她讲述更多,可她在短暂的沉默后向我抛出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每个人都有颜色吗?” “你是说色彩情感理论吗?比如红色代表活力、蓝色代表平静这些?”我对上那双如墨般的眼睛,有一瞬间仿佛忘记了呼吸。 “差不多吧。”她伸手捏起一只纸鹤的翅膀,让它摊在掌心的中央,顺着她小臂细腻平滑的曲线搁浅在我的眼前。它是深蓝色的,远比晴空时的天空要深沉,更像是浩瀚无垠的宇宙空间,它的羽翼下藏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从杂志上的广告页裁剪下的纸张,有力的同时却让它变得笨拙、古板。“这是王院长。”我想起他深不见底的笑容,默默地点了点头。 说着她拿起一只浅绿的、用幼年美术课上的那种卡纸折成的纸鹤继续放入我的手心,“这是张主任。”或许是因为张主任总在摆弄些花花草草?接着一只淡黄色的、比前面两只小得多的纸鹤被塞入二者的空隙之间,她解释道,“这是小何护士。” 我被她带到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夺目的光辉从一只只纸鹤身上晕染出来,几乎将我狭小的办公室染上华丽的色彩,风声、雨声都被隔绝在我的掌心之外,而那一只只孱弱的、细小的纸鹤颤动起来,丝丝缕缕的摩擦声像是它们微弱的呼吸。 而她毫不吝啬地、源源不断地赠予我更多。我尝试套用一些色彩关联理论或色彩人格理论去解释她的天马行空,可当越来越多的纸鹤摆入我的手心、几乎堆成一座小山时,似乎没有理论能够适用到所有人的身上。我又接着尝试着去观察纸张的材质、大小、厚度,可每当我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结论时,便会出现一两只突兀的小家伙打断我的沉思。 她当真是为所有人都折了纸鹤,甚至包括了我,她特意留在桌面上的那只粉色的、距离我最近的纸鹤便是为我而折的,“这个,粉色的,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