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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第3/3页)
内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的抽泣声。父亲总是沉默不语地凝神注视着我,从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爱意与叹息。可那个晚上,他将车停在路边,拉开后车门坐到我的身边,僵硬了一瞬,用一种生疏却有力的姿势抱住我。 “不哭了、不哭了,都是爸爸不好。” 父亲的身上带着泥土、烟草和汽油的混合气味,此时却没由来地让人感到安心。我胡乱地将泪水蹭进父亲的颈窝,温热的气息立刻聚拢在我的身边,我全身颤抖,哽咽道:“对不起。” 我明白,其实是我面对不了自己,面对不了失去母亲后再去谈论与她相关的事。可父亲,不仅在那个夜晚失去了妻子,又在不久后失去了我。往后多年,我与父亲渐行渐远,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这些话堵在喉咙里,盘桓在心中多年的结最终成为父亲夹克上的道道水痕。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爸爸会全力支持你的。”父亲仍是抱着我,轻轻拍在我的后背,父亲低头望着仍在抽噎的我,为我刮去面上挂着的如蛛网交织拉扯的泪水,“爸爸永远爱你” “我知道的。” 无数个黑夜的惊涛骇浪在此时慢慢平息、销声匿迹。像是在心上盘桓已久的大石终于被挪开,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心脏再次鼓动、血液重新奔腾、温度回归体表——是爱啊,我终于寻回了对爱的感受。 我降下车窗,黄昏的日影和阵阵春风立刻拂上面颊,雨后的清新、樱花的清甜、川流不息的烟火气息柔和而完美地交织在一起,伴着天边淡淡的、细碎的光晕,一圈圈地荡漾开来。街边的报亭、往来的行人、披着金光的鸟儿······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由而烂漫,在这生生不息的世界里自在前行。 ===== 后来,在父亲的支持下,我去了美国深造,专业仍是心理学。 那枚千纸鹤被我攥在手心,回到家后我将上面的折痕一道道抚平,夹在专业课的书籍里,随我漂洋过海后被放在了波士顿的一间独立公寓内。 思念像一颗小小的种子那样生根发芽,每当我想起她,那些鲜明的东西就会在我的脑海里苏醒过来、盘旋而上,牢牢占据我的记忆——仿佛我又看到了那一只只像是飞翔在广阔天地间的白色纸鹤,闻到了她身上混合着雨水和樱花的淡淡气息,仿佛我们又在走道尽处的房间内相拥而泣、或是面对面地坐在一处谈起往事,还有那回荡在我们躯体之间、细腻肌肤下的怦怦心跳声······ 每当我想起她,我就不自觉地安静下来,回忆起那段不长、却在异乡让人安心的日子。 我没有选择心理咨询相关的课程,而是更偏向于理论的部分。或许比起聆听,我更希望能够深入探究心理问题的根源和成因,探索其中的复杂性和深层原理。我渴望理解人类行为和情感背后的驱动力,以及如何通过理论框架来解析和理解这一切。 我像一叶孤独的小舟漂泊在异国他乡,即便我已经航行得足够远,但学习到的知识仍远远不够。那些病人眼底的忧郁、躯体的伤疤久久地盘亘在我的眼前,像是唱不尽的歌谣、看不见尽头的汪洋······而我需要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才能捕捉到一些零星的灵感。 两年学制接近尾声的时候,我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正式邀约,是一个名为《南国》的画展,海报的右下角画着一只小小的、纯白色的纸鹤。 顷刻间,淡淡的樱花香气似乎充盈了整个房间。 我想,是时候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