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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第1/3页)
三
建康城中、冶城山上,永不销歇的有两样。一是灰白的烟气,从青铜鼎中袅袅升起,在烟雾中望尽飞甍夹道的帝王都城,直把一切都迷惘了。一是白发翁晨起奏乐于泉石,童子歌之,“陟彼崔嵬,我马?颓。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段繁从阴山飞雪的梦中醒来。 几净窗明,竹影冷隽。是他在京中的居所。 他茫然地想了一会,很快起身,洁面梳发,又用丝绦团髻,换上一身宽松袍子。穿戴整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方才打开门。 晴光涌入。两排梳着双髻的绿衣宫女齐声向他问安:“郎君。”声脆如莺啭。 段繁又把门关上了。 快步走到竹窗前,将帘子一卷。少年七宝抱着剑蹲在后院的一棵梧桐树上,一双眼痴痴迷迷,望向城中街道,那里贩夫走卒往来呼号,他眼力极佳,连糕点上的荷花图案都看得一清二楚。听到卷帘声响,他一个筋斗就从树上翻了下来:“郎君!”欢快地奔到窗前。 郎君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面色不快:“前院怎么回事?” 七宝先是疑惑,接着就想起了那些脂粉琳琅的少女,他挠挠头,面露难色:“那些都是宫里赐下的人呀,我不敢驱逐她们。” 段繁将帘子一放,冷笑,“他是自己受用不了了?”转身走向放拂尘的架子。 七宝趴在窗台上,顾不上竹帘打脸,只急着赶走了她们好去练剑,伸着头问:“郎君,怎么处置她们?” 段繁随口道:“送到后山去烧丹炉。”用拂尘柄戳开门,穿过一片莺莺燕燕,头也不回地走了。 今天是进宫的日子。 上巳才过,柳花滚雪,但有车马驶过,便牵裾般流连在侧。段繁下了车,一路步行入宫道,宫人们垂着头,还要用眼角的余光去看——这样一个玉面郎君,着了素白衣裳,又披一层绡纱,走动起来,真真是出尘极了。段郎君对这些目光早已习惯,宽袍两袖生风,踩上白石阶。 恰逢僧人昙无最从殿中走出。 他年岁已过半百,须眉白亮如瀑布,面色却依旧丰润,光光的头顶在太阳底下亮得照人眼睛。见了段繁,他礼貌地合十微笑。 段繁一甩拂尘,越过他径直入殿。身后,昙无最又向宫人们点头微笑,不疾不徐地离开了。 皇帝坐在窗下,面对一盘残局。段繁知道他有话要问自己,跪拜完也没有开口,静静地在一旁等着。 良久,皇帝落下一子,抬起头,像是才看到他似的,熟络地唤了声:“卿快来坐。” 段繁在棋案一侧跪坐下。皇帝紫色的袍袖拂过棋盘,把黑白二子都拂乱了,又一把抓起,丢进棋盒里。他上下打量段繁,见少年颜色如玉,不由寒暄一番,问他近来都吃些什么,怎么保养得越来越好了,段繁一一作答。过后,皇帝提起朝中事,眉宇间一片忧愁。 “御史台上折子弹劾,要朕杀了广陵王,朕却迟迟不能决断。” 广陵王是个异姓王,有勤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