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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太烫了 (第2/2页)
无朋的重担与苦果,没有必要再要另一个人承担。 他回绝了木清芳连同正道设阵镇压的法子,只因对于洛冰河而言,只有“他愿意死在谁手里”,没有“谁真正有实力杀了他”之说。 沈清秋是洛冰河选定的人,是洛冰河一杯热茶敬过的师尊,也是亲手把洛冰河雕刻成如今模样的所谓天道,所谓命运。他没有理由不与之成全。 你放任自己身上爬满永不结痂的伤口,你把曾经纯白的自己撕碎成无状的齑粉,你默许我往你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开刀。如今,一个个久在樊笼的故人在你的不置一词之下返回自然得到了本真,那你呢,你还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肯过来见我,才肯抱着死意将头颅奉上。 他等着他,像一个渡口等着一艘归船。 秋霜延蔓窗棂,屋外风声如号之际,那一艘破败如枯叶般的旧船,终于还是疲惫地靠了岸。 哑丫鬟点了炉火便退下了,空荡荡的屋内,沈清秋披着氅,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子,嗒,嗒,嗒,无节律的冰冷清脆的倒计时。 门外的人似乎数过拍子,在屋内静寂之后叩了两声门,裹着冷气迈进来。 彼时炉子还没烧热,冷屋冷壶冷盏,荆榛满目。洛冰河垂着眼上前,在沈清秋的棋盘前放了一把清光未减的薄剑。 “修雅,落在我那里很久了……”只有在开口时,他才意识到,在沈清秋面前,他连吐露字句都如此艰难。 沈清秋掀目看他一眼,触目是洛冰河粉饰得完美无缺的一张脸。纵然面色苍白,他的神情却一如往常,丝毫不见那日凄怆狼狈,反而精致得几近哀恳:这样可以吗?这样够不够? 沈清秋收回目光,低声嗯了一声,转手又去下他的棋。 那把剑就这么横在桌前,看起来没有要拿开的意思。洛冰河抿了抿唇,起身烧水煮茶,仿佛这般举措已成了习惯。 在冰冷的落子声中,壶中滚茶翻沸蟠结,沉沉浮浮。洛冰河死寂的心也拆成片滚进茶汤里,斜斜倾倒纠缠,零零落落颤动。 一枝已经被嚼碎了再吐出来的甘蔗碎屑,假充起茶叶,还会有半分滋味么。洛冰河沉默地屏息,往冷盏中斟茶。 上好的庐山云雾,腾着热气,如此呈在沈清秋面前。 下棋的那位依然不动眉睫地占着棋盘,落子声钩织静寂的空洞。洛冰河盯着那盏被搁置在旁的茶,感觉自己又一次在被冷却,如此也好不抱希望地等待血溅五步的到来。 一股死意稀薄而又浓稠地在沈清秋面前张开,洛冰河精致的面容却没有改色,仿佛这种精致由上好的黄花梨木雕成,芬芳馥郁底下是密密麻麻的蛀洞。沈清秋对此心知肚明。 棋枰响止,手下是千万盘棋局中亦难遇的和棋。 沈清秋在将死之人面前端起茶盏,浅酌一口之后,极为平静地评价三个字:“太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