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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微吟 (第1/2页)
韩信这时突然记起,八天前,他捕了一只大雁。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也不顾项羽的错愕,快步向厨房冲去。 雁还在那个八天前选好的角落,胸口的血迹干涸成点点黑斑,几要融进它本身黑褐相间的毛色,仿佛时间仁慈地掩盖了韩信对它的摧折。可是干瘪的血rou、虬结的羽枝、灰败的眼球无不昭示它的悲剧。不知是不是这八天里连日连夜被厨房里nongnong的药气薰陶,雁并没有像寻常的腐尸一般溢出臭味,长出蛆虫,只是这远不能阻止它的崩解。 韩信捕了一只大雁,本来满心高兴,想把雁羽拔了做个剑穗,再将雁本身炖汤,或者烧烤,或者加调料烹饪来吃——他还从没吃过雁rou,总要尝尝滋味。现在他望着这雁尸,可再也没有一点食欲,甚至连看也不想再看一眼了。都是因为那个匈奴人……都是因为项籍!茫茫天下,怎么他偏偏就到了这里? 韩信三下五除二地在小院门前挖了一个土坑,把雁埋了进去。可即便雁已成丘,仍是使人忿忿不平。他不安地踱步,不一会儿又踱回了厨房里去,找到一块木柴,劈了开来。他看了看截面木纹,拿起一把小刀,开始在上面刻字。 陆萍冲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徒弟站在一座插了木头的小丘前。靠近再看,只见木上刻着——“荆州孤雁遭逢匈奴人辱没处”。字是经自己亲手调教,极工整的八分书,但笔画转折处变得陡峭凌厉,仿佛隐隐昭示着落书人心中不平。陆萍冲暗自苦笑(他明面上也笑不动),明明是你猎杀无辜,怎么反变成匈奴人的罪过了?回归尘土是辱没,难道进了你肚里反倒是尊荣?好傲的一个人,问过雁君如何想没? 可徒弟是自己选的,看着他从那么一丁点大的一个脏脏的小人,长成一个连八分都写得锐利飞扬的骄傲的少年,扪心自问,始终还是得意比烦恼要多。 十一年前,自己心灰意冷,只想从此避世隐居,于是一路南归,刚入荆州,就路过一个村庄,走近时,但见满地残肢,危墙败瓦,——不用说,是被胡人洗掠过。这好端端的一庄人,竟连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死者们的血,仍在地面上潺潺流动。此情此景,当然让人哀叹不止,可人也不能永远长悲大恨,叹够之后,总还是要走自己的路。没想到的是,上路不到五十步,村庄旁的小河里竟然爬出一个男孩,浑身沾满湿泥草叶。他是一直藏在河岸长满长草的浅水间,躲过了这一劫么? 十一年过去,很多细节都在记忆中模糊了,但陆萍冲永远忘不了那时惊讶的心情,和男孩脏污的脸上那双明亮又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用超越孩童的冷静和无畏与他对视,倒看得他生出了几分胆怯,于是他决定把他带走。 男孩记得自己的名字,他说他姓吴,叫做吴旧,陆萍冲就更觉得他们有缘。他家中有父母,还有一位年逾六十的祖母,他们当然都已经死了。陆萍冲说:我无法代替你的父母,但我也能为你做他们所做不到的:我可以成为你的老师。这十一年来,他们便以师徒相称。 陆萍冲带吴旧藏进了荆州西北的深山里。他们两手空空,从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