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重情人酌情说情故 伤心客悬心聆心言 (第3/4页)
包裹交到轶青手中。 轶青谢过萧内官,打开包裹一看,是一件左衽儿合袴棉袄,比她那件青布冬袄要薄,面料用朱红棉布,领口和袖口镶着胡人爱用的白色皮毛,摸来是兔裘的。 那袄红白相间,可爱极了。轶青忙又道谢,思道摆手笑道:“公子不如试试,若有不合身处,老朽也好连夜改了。” 轶青谢道:“怎好再劳动萧公公?”,终于推辞不得,遂脱去了冬袄,只听当啷一声,却是那块令牌从衣袖中落出,摔在了地上。 轶青“呀”了一声,忙拾起令牌,查看坠着的玉,见无损伤,松了口气。却见萧内官蹒跚着在她面前蹲下,道:“这、这……” 老人声音颤抖,拮据嶙峋的手伸向那玉。轶青忙把东西放在他手中,将人搀起,扶到椅上坐下。萧思道瘫坐在椅上,颤抖地握着那玉,抚摸了良久方道:“这玉,我当殿下早就弃了……” 轶青心一惊,寻思这玉必定大有来头,忙问道:“此话怎讲?” 思道抬起头,微微眯眼,眉头微蹙,认认真真端详了轶青片刻。轶青被看的发毛,老人忽然沉沉叹了口气,声音沙哑。 “公子不知。这玉,是鄯善昭容的遗物。” “鄯善昭容?” 萧思道又叹了口气,“鄯善昭容是殿下的母妃。” 轶青更惊更奇,“既是如此贵重之物,北院王为何……为何……?” 萧思道听了苦笑,道:“为何要将之毁弃,是不是?” 轶青迟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真正想问为何会赐给她。 老人摇头苦笑,“都是三十年前的宫闱旧事了。殿下既赐了这玉给公子,公子知道一二也无妨。殿下的母妃……哎…… “实话不瞒公子,想来……殿下的母妃……是不想要殿下这个孩子的。我想……她甚至是痛恨这个孩子的…… “我当年是第一批去鱼藻宫侍奉的人……我记得,昭容怀孕的时候,整日都呆呆坐在窗前,不说一句话。没人留意的时候,她还故意用肚子撞桌子和柜子。我们不得已,有时候,还得把她捆起来。 “有一件事儿,我至今心有余悸。 “殿下出生以后,嘿,那么白嫩可爱的一个小汤圆子!睁着一双碧色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地笑!我抱过去,想给昭容瞧瞧。她抱着殿下看了一会儿,口中轻轻念叨‘符狸,符狸,符狸……’,那语调温柔极了!我们宫人都以为昭容的病要大好了……谁想,她出其不意地忽然掐住了婴儿的脖子! “我和几个宫女、内侍费了好大劲儿才掰开。昭容那是……那是真下了狠心了呀。” 轶青惊道:“昭容就这么恨自己的儿子?” 老人叹了口气。 “这一点,我以前也想不明白。后来上了岁数才想通。 “昭容原本是楼兰鄯善氏在上京的贵女,容色姝丽,身形高挑,举止端方,酷爱汉家诗词工艺,尤其痴迷织造。她有一次按例入宫拜谒皇后,出宫的时候……哎,不巧啊,正好撞见宪宗…… “想来宪宗爷是极看中娘娘容貌的,当晚就封了正二品昭容,赐居鱼藻宫。我就是那时候去昭容身边伺候的。哎……我当时年轻,也没见过世面……看侍寝那殿里一片狼藉,还想,这怎么弄得跟……跟打过架一样…… “第二日我们就发现昭容不大对劲,非但不像京里盛传的那个举止端方的大家闺秀…… 而且……她……哎……整日里呆呆缩在床角儿,浑身发抖,要么抠手指头,要么捋着头发数数儿……一有人靠近,就……用氐语大嚷大叫,扭打喊踢,不许人碰她…… “有时候,好像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然后就胡乱撕扯自己头发,在脸上又打又抓,就像要毁了自己容貌一样。 “太医来看过……没用,任何人来阻拦,都会被她咬上一口。” 萧内官掀开袖口,露出那道白亮蜿蜒的伤疤。此时借油灯细看,竟是好几段齿印儿连起来组成的。 轶青阒然,寻思了半晌。 “所以……鄯善昭容……被宪宗……临、临幸后,就……就疯了?” 萧内官黯然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两个月后,发现昭容怀孕了。皇上来过一次,那次……昭容一见到他,哎……多少内侍宫女都拦不住,最后抓伤了皇上龙颜…… “昭容虽因有孕而未被废,但皇上下令禁足。鱼藻宫……根本就成了冷宫,只有我一个内侍留了下来。” 轶青一默。 “北院王……就是在那儿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