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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窟 (第2/4页)
我用眼神询问,我所期待的怪物在哪里? 他示意我不要急,却不再开口。被眼屎糊住的眼角褶皱,轻轻地抽搐着。 过了一会儿,凝固空气如蛛网挂住潮湿的水珠,沉重地坠到地面。我的腿先我的神经一步,感知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它顺着我的小腿向上攀爬。带着难掩的恶臭,毫不留情挤进我的鼻腔。 我转过头,捂住口鼻,忍住胃部涌上来一阵阵的呕吐欲和酸水。 等我好不容易压下恶心,转过身时,那栋建筑前终于出现几道人影,我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 他们像是寄居蟹,蜗居在厚实层层包裹的衣服下,脊背被重量压弯,形似弯头的拐杖。头发像一条条灵活的游蛇互相纠缠,我看不清他们的脸,甚至怀疑他们像某些xue居动物,眼睛早已退化。 他们的壳——碎布剪出洞,充作的斗篷。我想足有几十件穿在他们的身上,长长的脱垂到地面,我看不见任何属于人类的肢体。幸好,他们没有向我走来的意思,只是游魂似的在房屋间的空地左右摆动身体。 这将会是一场席卷所有纸媒的奇闻,连那座被遗弃的小镇,立刻都会繁荣得堪比地狱的油锅。我知道,只要将照片带回去,他们以及溃烂的房屋就成了这个世纪最珍稀的奇珍。 我连连按下快门。他们对此一无所知,我向他询问,能否靠近,我需要证据,能证明他们扭曲珍贵的证据。 他的笑容充满暗沉的压抑,黑夜翻涌的海水,携带狂风骤雨掀起波涛,而后跌进他褐色的眼中。他把高高的眉骨压下,对着我发出几声尖厉的笑声。 “那可不行,老兄。你太贪心了。”他说。 我提议加钱,他却表现出受难者般的坚贞,绝不动摇。 我只好放弃这个想法,没有他的帮助,让我走向那些奇怪的‘动物’,我是绝不肯的。 我只能变换角度,试图拍摄他们糟蹋成蜂窝似的头发下,那张梦幻、稀奇、赫菲斯托斯的脸。 在镜头中,那扇门后闪过一道飘忽的身影,我以为那是迷离的光线,造成我的错觉。她却突然从门内走出,使这到处坠着濡湿黏腻的空气之网的森林,绽放出伊甸园内才能拥有的爱欲与纯真。 我嗅闻一阵芳香,从她的位置缓缓飘来,沉甸甸的香气,钻进我体内,压在我的内脏上面;我感受到这份沉重,使我的脚步不稳地向前踉跄几步。无知无觉地伸出手,那阵香气变换形态,一股脑从我体内倾泻,勾着我向她走去;香气成了一张薄纱,阻隔在我们之间,我一次次挥手将它拨开。 他咳嗽一声,声音惊醒了我,我惊愕地指着她,他却向我俏皮地眨动眼睛,无所谓地说:“怪物也能生出美丽的女儿。噢,可怜的女孩。” 我再次被她的脸吸引走目光。就像一面镜子立在她面孔中央,完美复刻另一半,完全的对称一致。嘴角的弧度温顺又神秘地固定在骨骼上方。 她就那么款款地看着我,那双静谧幽深的眼珠,仿佛在向我诉说无尽的故事。就像一对天空与海面相互投映的两艘月牙船,承载我投入她胸口幽闭的波涛中。 我应该和她说一句话,或者打个招呼。我收起相机,那些外面的野蛮人,不该看见她的美。 他却强行拉住我,要带我离开,任由我挣扎反抗咒骂,他依旧箍紧我的手腕,将我送回小镇,就像完成了任务,打了几个酒嗝,向我行礼告别。 并嘱咐我,不要独自前往那里。 我厌恶地驱赶他,回去旅馆。闭上眼,黑暗中轮回她的面孔,像一张张负片在我的心神上播放。 我决心她是堕落国王与惑人女妖的孩子,是迷失在森林里的天使,等待我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