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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针火烈鸟 (第5/6页)
范闲一边拎着油灯一边这样想。又是什么太阳都没有了,神关闭了他的通道。陈萍萍此前告诉过他,看似偌大的地牢实际上只有中间的区域关押犯人。他以一种优越的口吻保证范建能被照顾得很好,仿佛这地牢是什么五星级宾馆。但是他会知道范建喜欢侧睡的时候腰下面垫一块木薯根炮制的枕头么?会给他父亲最喜欢的雪山龙井茶么?一日三餐的盐分适量么?胡子会替他轻轻的刮掉么? 冷静点。 范闲朝着虚空喷出一口热气,他能感受到附近有人,令他担心的是,他并不觉得此人正在注视着他——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光源,他朝着自己弄脏的掌心里喘息连连,尽力让自己的肺能服从指挥。地牢并不漏水,令人欣慰的是,并没有那种可以折磨人到发疯的、有节奏的漏水声。除此之外,范闲顺着墙一路摸着走,他能感觉到那一堆黑色的草垛?或者说,一个简易的易燃的牢房中间,使用油灯的余光可以看见一团黑色的虚影。 爹在哪里?他救了我。十年前,二十年前,他从一群冷漠的油纸伞之间走了出来。金绿色的、一口气说出三段式诙谐的人。他有一种令人感到可爱的聪慧,从来不会使人感到不适和威胁,包括拿几分深思熟虑后展现的木讷。陈萍萍说他对着殿下发火儿了?天啊,和他骂到一起了?范建。他为他牺牲过多少?范闲往前摸索着走过去,他还没仔细思考过陈萍萍之前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你爹还不知道你活着。”他难道不会高兴吗?范闲带来了好消息,他的好儿子,他最忠诚的伴侣,他还活着,而且—— 范闲看到了他。 早在五竹对他施行强大有效的魔鬼式训练之前,范闲自有一套完美的办法,可以让他做到即使内心里在尖叫,却能保持镇定。这套方法其实非常简单,在他没有冤死之前的任何地方都非常适用,不过随着他的京都坐稳根基,实际上这个方法也不太用到了。范闲与其他正常人的思维方式不同,几乎是被迫着学会了随机应变,除了范建之外没有人教过他保持个性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即使面对子弹,刀刃,飞驰的毒液,范闲都能不动声色。他的身体自然就会应对那样的危险,肾上腺素会令他敏捷灵活,而且根本不会害怕。范闲因此深知,自己有时候不太接近人类的模样,所以被其他人排斥着。即便每时每刻思考对他来说不是一件难事,但是保持头脑冷静显然是更加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很少遇到例外的情况,只能说目前的状况算作之一,可以用三个字来概括: 冷静点。 范闲大致能得出他还在进食的结论,本身讲究进食策略与进食礼仪的父亲他脸色煞白,桌面上放着三个范闲无法辨别形状的碟子,但他动也不动。范闲挣扎着走过去查看他,范建似乎都没察觉到他过来,他只是靠在一边的墙上很虚弱的呼吸,身上那件华美的袍子——范闲现在很确认那是庆帝的某种恶趣味,皱成一团也不失光彩的、很讽刺的覆盖在范建的身上。使他依然很秀正、但也很狼狈的跪坐在那里,他的鼻子里有血,但是干了好几次,周边的味道倒是很干净。父亲在这里洗过澡,怎么洗澡的?范闲轻轻将油灯放在地上,用手碰了碰范建的胳膊,后者完全不为所动。 范闲犹豫了一下,也跪了下来,仔细端详范建的脸,他原来一只眼睛是闭着的,所以视觉非常暗淡,看不清人也很正常。他估计把范闲当成是来送饭的了,所以当范闲小心翼翼地卷开他的袖子,想要看看他父亲——当然那时候只是对于洗澡这个行为的迷惑不解——仿佛查看远行物品的碰撞程度一般沿着脉搏一路检查胳膊。他看见了淤青,用长而硬的东西用力拍打过的痕迹,自上而下的一串都有,范闲很快想到了戒尺。 “爹。”范闲试图唤醒他。“爹?” 袖子卷到肩膀,他爹精壮的整个手臂露出来,他显出一种不在意的红肿——就仿佛是,那每一寸都通了人性一般跳出来,对着范闲描述范建是多么弃这些身体而不顾。陈萍萍说的:殿下只是一时生气,等范建想明白了就放他出来。他爹心里空了一块啊——想明白当然是想得明白的,他爹为了一个谎言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自己抽打了自己多久? 范建笑谈间曾经说过范母如何如何教育他,他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