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雪国列车（下） (第2/2页)

……”若不是天太冷，嘴里要流下哈喇子。

    快门闪过数次，岑典走到记者身边，对他说拍女人镜头要再往下点，持相机的手要再稳一点，记者点头，向岑典交换姓氏地址，说照片洗好就寄给她。

    这时不远处走来列巡逻军兵，三个人，个个穿得厚实黑溜溜，熊一样，身上挂着饰品，腰间配着枪，手里提溜着长棍。

    他们已经赶了一路的乞丐，那小女孩可能在冷天里没了力气，抬眼看到他们过来却站不起来。

    他们呵斥走小姑娘，女孩颤颤巍巍站起来，又跌落回去，腿手并用，没有办法，只能缓缓挪开身体离开原地。

    呵斥聚来了人群，驻足观看的人越来越多，军兵只能呵斥起人群。

    “你说她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岑典指着人群问日本记者。

    人群挡住了女孩，岑典边说边踮起脚来张望。

    记者没听懂，岑典用日语再说一遍，告诉他人群里有个快死的小女孩。

    记者回答，“日本北海道的冬天常有冻硬在路边的狗，没有营养的黄色的毛发被冻起来反而看着金黄。”仿佛女孩是要冻死的狗。

    接着他兴奋说，“我没想到你的日语说的这么好！”

    岑典受用一笑，反问，“我长得也不像亚洲人，那为什么你选择用中文与我搭话？”

    客气话别，岑典由随从领路，回到叶大霖身边。

    把快冻僵的双手插进叶大霖腰间，岑典直呼暖和。

    “大帅，天津现在下着雪吗？”岑典抬头问。

    叶大霖用袍子裹住岑典插在自己腰间的手，让那更不透风。

    不得不承认，有时呵护她像是在呵护自己的孙女，岁数差在那，她的娇俏也在那，令他时常想像西方童话那样把她变成胸章挂在胸口。

    为她撇去额前的发霜，“得过两天，不久了，沈阳下过雪之后就是天津。”

    岑典顿下脑袋，“天津会冻死多少人？”

    叶大霖说，“天津没有人会被冻死，天津没有穿不起衣服、住不上房屋的人。”

    跟着叶大霖坐上轿车，岑典不知道他是真这么想还是故意这么说。

    军阀间连年不断的战争，你打完我我打你，百姓早已疲惫不堪。

    随意望去，津门除了租界，没一块好地。乞讨苟生的难民涌进租界里，几年前她就看见有教堂为他们发放救济粥。

    叶大霖坐上车后阖上眼开始打呼，岑典从他肩头移开脑袋，向车窗外望去。

    车子经过刚刚的地方，墙角没了人群，没了军兵，也没了女孩，只有一滩拖拽的血迹和一个破碗。

    “也是，他能怎么办。”岑典为叶大霖解释。

    解释出声音，声音不小，睡的熟，也习惯岑典的声音，叶大霖没被吵醒。

    他也累了，岑典想。

    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他能有什么本事？变卖所有家当也不能救几个人，况且谁愿意买了自己的家当？

    不过归根结底，问他是怎么想的，他一定会回答：“关我鸟事，我又不是没给教堂学校捐钱。”

    撑着脖子，张着鼻孔，仿佛戳中了他曾经想过但实现不了的软肋。

    他不是英雄，他只是一只落败后盘踞在暗寻找机会想要重回山巅的老狗熊。

    岑典被自己想象中的叶大霖逗笑，重新靠回叶大霖的肩头。

    穿行在人群里，行驶好一会儿，岑典耐不住车里暖和，安静睡了。

    今天在列车上做的激烈，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