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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贴贴记(也许亲你也是) (第1/4页)
“宋文老师,一起去吃点夜宵吗?”单独见面的时候李建总是这么称呼对方。 他们在南方拍戏,湿热的空气包裹着他如同黏液包裹着刚刚成型的雏鸟。 “你们去吧,我最近减肥呢。”对方刚下戏,显然心情不错,在新儿子(也是旧的)的背上足足待了好几圈,现在双脚落地又捏捏人的肩膀说“再不减减要把紫衫压坏啦。” 李建及时地挤出一个笑容。他想再问问,张开嘴话头却奇怪地落到17岁少年的嘴里——“爸那我和建哥先去啦,您要饿了就发消息,我们打包点回来。” 张宋文笑眯眯地跟很多人说过不用叫他老师,叫哥就行。依亲疏而定甚至还可以叫爸爸、叔叔、宋文、文仔……李建也尝试对号入座却发现没有适合自己的座位,于是他开始等待张宋文迟来很久的(他坚信一定会出现只是宋文老师暂时忘记了的)那句客套话——别那么生分,叫我哥就行。 虽然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从天而降应该也能把坚硬的蛋壳敲开一条细细的裂缝。他一直想打破这层薄薄的蛋壳(主要由语言构成),生怕为时已晚,待旁人剥开只发现一坨融化发黑的毛rou。 人多的时候李建也会很自然地跟着别的演员喊哥,他有次装作无事去看对方的眼睛——依旧笑眯眯的,眼尾的眼皮稍微耷拉下一点(一条漂亮的小鱼便有了线条),没有任何迹象暗示这双眼睛的主人感到了意外或者不快,当然也没有附加的惊喜就是了。如此来回几次他就觉得无聊,彷佛自己掉进密密麻麻的弟弟大军,扭头便又默默地叫回老师,继续他漫长而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等待。 少年热络地靠过来,拉着李建就要走。年龄给他算不上多礼貌的动作做掩护,李建在这一刻突然感到有些迫切地需要破壳而出,语言还在混乱中构建,但他遏制不住吐字的冲动,想用言语(尽管他不擅长)去触摸够不到的人。 所以就是这样了:李建杵在门口,颤颤悠悠点开微信对话框把字敲过去,提溜着的一袋酸枣糕(作为借口)挂在手指上,也跟着汗湿的手心在空中晃来晃去。张宋文打开门,李建看着他的脸和湿漉漉的头发,几乎立刻就觉得房门像是潘多拉的盖子——打开之后跳出来一只热情好客且正直的张宋文,在南方小镇的蚊虫堆里,将接受命运且无力拒绝的他短暂地拯救十几分钟。 李建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紧贴的膝盖只差摆上两只并拢的手掌,他两只手接过张宋文递过来的茶,小口抿着,耳朵里落满了这些天对方和当地人聊天时珍藏的趣事。同样闷湿的环境很难不让他想起同样湿热的高启强和相对干燥的李响——蓄满水的海绵和拧干的毛巾,相互蹭一蹭便能达到很完美的湿度。 李建接下来很明显地开始走神,张宋文发现了却也没打断,只是自顾自顺着话头讲完,当李建回过神来只发现一双认真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四十二岁了,大晚上冒昧到访却心不在焉,更劣于直接放前辈鸽子。 风扇在头顶哗啦啦地转,李建怀疑自己的脑子也被锋利的扇叶搅烂了,沉默和尴尬好像湿热环境中滋生的蜘蛛,被孵化后开始密密麻麻地从角落爬出来,一点点织网,自己马上就要被网住。 那对很漂亮的唇张开了,但这对唇的主人显然有些意外于自己刚刚所说的话,因为接下来的一两秒钟没有任何字句从中吐出(这是很少见的事)。一部分意识被抽调到风扇旁,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呆滞的脸,不满意地摇了摇头之后重归身体,顺便带上了大脑当机时的一两秒记忆,正好填满那对嘴唇微张的弧度。 “对不起啊老师,我刚刚突然想起一些实际的事情。”把青蛙煮熟其实也就需要几秒钟而已。 二十多年前李建在北京干燥又寒冷的塑料草皮上问张宋文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反正都是要死的)。他从小生活在部队大院,读中专、考两次试,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他什么都看:电影、书籍、戏剧、身边人的故事,第一次他开始没有负担地重新构建起自己的内心世界。建材很多,有的防水有的隔热,选着选着就忘了自己要干嘛。有的材料很重,他搬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