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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栾树 (第3/3页)
r> 李琼奴一笑,又幽幽道:“其实,这松涛馆本是一间无名的厢房,只是庭院中广植松树,徐拂早些年因其独特的景致,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画出了名作《写生松涛图》,至今被李琼奴悬挂在书斋的墙壁上。” 灵澈良久不语,面色灰败,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得以置身徐拂曾居住过的地方。 “上人,你认识我母亲吗?” 灵澈忽然愣住,一阵心虚,时过境迁,天下改元易主,他的容貌也因风霜而悄然改变,如今长安城里认识他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郡主何出此言?” 李琼奴知道自己唐突了,那种相似或许只是久未听过的错觉罢了,于是解释道:“你弹的感觉,和我母亲弹的一样,她以前很喜欢在我卧病的时候给我弹《天风环佩》,她说她没出嫁的时候,有个故人弹这个最拿手了,是他教给她的。” 灵澈手腕颤抖,咬紧牙关,努力压抑即将决堤而出的泪水:“王妃的贤名和才华会万古流芳,贫僧也会替她诵经祈福,郡主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李琼奴梳着云髻,鬓角垂下的几缕碎发,颅顶上钗着一支簪,那是徐凝少女时的饰物,昔日耳鬓厮磨,巫山云雨之际,灵澈曾亲手替她摘下,他心中怦然,李琼奴的周身,无一处不让他忆起徐拂,他抽神出来,连忙岔开话头:“郡主为什么总是颔首含胸呢?” 李琼奴猛地抬头,登时撞上他那双含着一潭止水的凤目,呼吸为之一窒:“是么?我习惯这样了。” 自童年以来,李奉元的各色妾室愈发壮大,庶出儿女层出不穷,她和母亲蜷缩在方寸之地,凡事皆不出头,忍气吞声太久了,人又怎么会挺拔。 走着走着,两人终于来到那株栾树之下,一众苍葱划一的松树之间,它是唯一的异类,蒴果斑斓,独自绚丽着。 “这是我母亲亲手植下的,起初它长得很慢,所有人都说一定养不活了,可不想如今,已经如此参天入云。”李琼奴 灵澈当然认得栾树,那是他名字的由来,徐拂总是叫他栾郎,他一瞬间眼尾飞红,哽咽地应答道:“栾树,令堂的品味很好。” 一阵春风拂面而来,满树栾花震颤,些许零落,直飘落到李琼奴的肩头、发顶,而她浑然不觉。 灵澈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琼奴的背影,一切都是那样似曾相识,时隔多年,物换星移,他和徐拂仿佛穿梭了多年的时空、甚至跨越了生死,得以相见,他心神恍惚,抬手摘去李琼奴头顶的栾树残瓣,慈爱地替她抚顺了发丝。 李琼奴转过身来,怔怔地回望他,她笑了左脸有一颗梨涡,那是徐拂没有的,灵澈看出了这破绽,如梦初觉地清醒过来,缓缓道“郡主不仅有倾城之容,更有卓然才华,要昂首挺胸地面对世人才好。” 李琼奴有种仙人抚我顶的错觉,只觉得开怀,如沐春风,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那一尘不染的月白僧袍。 灵澈被她看得有些发窘:“怎么,郡主是觉得贫僧有些好为人师了吗?” 李琼奴忙道:“从前,只有父亲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算起来,贫僧与令尊还是同辈人。” 李琼奴忽问道:“敢问上人贵庚?” 灵澈一手掐诀,呵呵笑道,眼角皱出些许细纹:“贫僧是旧历十年生人,掐指算来,三十七岁了。” 他生得面皮白净,常常喜怒不形于色,全然看不出年纪,李琼奴瞠目结舌,这样俊美的男人竟与他的父辈同龄,实在不敢想象,她讶异地盯着他,又飞快地逼迫自己扭开头,挪走视线:“失敬了,我一度以为上人如此意气风发,不过二十余岁呢!” 李琼奴不停地偷觑着灵澈笼在僧袍之下的那双修长嶙峋的手,那指肚有长久弹琴而残留的薄茧,仿佛有着拨动心弦的魔力,她如古井一般的内心生了波澜,忽然,她很像越雷池一步,扑向眼前这个妙僧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