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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桑海之儒(故布疑阵的机会/与大儒相谈明志) (第3/3页)
“司教与白侯爷可是旧识?”韩非问。 方州微微一怔,继而说道:“昔年游历列国,我与白兄曾有同窗听学之谊。那时白兄意气昂扬思虑报国,是以有些交情。” 韩非眨了眨眼,眼前浮现的却是血衣侯一脸邪异神色压在自己身上的画面。 方州以为他不信,又笑道:“兵者文成武功,大周开朝姜上师,齐国名将司马穰苴都是学有大成,白兄也有青云之志。” 韩非默然不语,方州看着他说:“公子进殿那时,似与白兄隐有不合之势。公子身为王室贵胄,白兄又是朝堂栋梁,倘有争执不妨明言,方某或可排解。” 这番话说得一片诚意,韩非却无法确认此人真实心意到底如何,他先前见血衣侯在儒生面前儒雅客气,心下更起微澜。 “陵谷变迁,苍黄翻复,人心莫测难知如阴……”韩非略一停顿,直视方州,“若是青云可坠,司教又何以待之?” 方州这回不笑了,脸有正色,目不转睛地盯着韩非。这番话意思再清楚不过,明知他与白亦非有交情,却在人后与他议论是非,揣度人心,这不是他为人处世之道。 眼前的少年人也毫不避讳与他对视,上弧的眼睑弯出好看曲线,那双桃花眼泛着明亮光采,眼底却沉静淡然,既无逾越分寸的心虚畏怯,也无妄言非议的骄横自大。 “交浅而言深,非智也;私议论长短,非明也,公子理当慎言。”方州语调严肃,却在仔细观望,他依旧没从对方眼里看到一分示弱闪躲之意,于是转而说道,“若非我看过公子文章,难免觉你言藏祸心。” 韩非不以为意,面色恭敬,眸光如前。方州审视一阵,接着侃侃而谈。 “公子行文严谨明辨是非,字里行间诉诸道法,方某不知公子何出此言,但白兄与我相识很早,此番游历韩地是多年后再会。我观白兄仪容如旧,谈吐如常,只是多了杀伐冷峻之气,心思比过去更添深沉。” 方州顿了下,见韩非听得认真,便继续说道:“不过白兄为名门世族,又领兵作战,倒也无可厚非。方某所言皆是昔日所见,绝无半分虚辞客套。我也知山连千岭人有多面,公子不像冒昧出言之人……” “公子若为了释疑,方某言而无愧;若别有他意,方某并不想私议长短。故人经年不见纵有变化,我也该亲历求证。” 韩非垂下眼睑,方州与他相谈一阵,看出这是他在思考,就没再多说。过了片刻,韩非似是想通些什么,再次揖手:“司教胸怀磊落言之坦荡,是晚生逾礼了。” 方州重又打量韩非,觉出他比之刚进殿之时释然几分。两人虽初次相见,但韩非语出犀利直言不讳,又不肯尽诉,似是心中有隐情不表,谈吐可也不显遮掩畏缩。这矛盾气质勾起方州的好奇,传言谓之难以教化的九公子,此刻在他看来却是值得精琢的璞玉。 他便诚恳言道:“公子文采斐然,别具一格,本当出人头地,但有离世异俗之言,难免惹人误解。庄子之说,公子值得深思。” “请司教明言。”韩非回应。 “提刀而立固然威仪……也需懂得善刀而藏。”方州话说得语重心长。 韩非沉默须臾,轻轻一叹:“庄子之意是功成业立后志得意满,及时抽身适可而止。解牛容易,治乱艰难,若是人人皆求善终,这大周数百年又怎会战乱至此。” 方州还未接话,韩非慨然复言。 “先贤追求天人合一无我入境。” “晚生却觉天经地纬可循道法。” “更因我身为王族,眼见家国动荡——” “纵然迎刃而上,也难善刀而藏。” 这次轮到方州沉默,他从韩非的话里感受到一丝熟悉,正因韩非的文章也透出相似的决绝。他与韩非交谈几番曲折,从孔子的圣贤书谈起又说回庄子的圣贤书,只见这清秀少年不拘繁礼,又总是语出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