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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次,我已经基本恢复不会再产生幻觉,但我对此并不相信。主观上拒绝自己恢复为一个正常人,别人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所以当晏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当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飘进我的鼻子,我依旧觉得他是假的,只是因为我太记挂他,所以才“看到”他。精神病患者一辈子都是疯癫的,我不相信自己会好起来。相比于这个,我更不相信的是晏阳会来看我。我们一起蹲在那里,我抱着一盒棋子盯着他的手看。真正的晏阳已经“摘”掉了我们的戒指,所以这个是假的。我起身,没有和他说话,把棋子放回架子上,盖好了盖子。“医院打电话给我,建议接你出院。”他就站在我身后一步之外,黑色的大衣因为刚刚蹲在地上,衣摆被我踩了个脏兮兮的鞋印。“今天除夕,我接你过年。”除夕。我的世界就是从除夕开始割裂开来的,如果真的是晏阳,他不可能还愿意庆祝这个节日。我关了灯,一言不发地越过他,躺回我那单人病床上,盖好被子,看向窗外。院子里挂了很多红灯笼,然而在这种地方挂红灯笼并不能让人感受到节日的氛围,反倒像是在招魂。这里有太多游荡的找不到正确归宿的灵魂,他们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慌张可怜。晏阳走到我床边,挡住了我看向窗外的视线。“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愿意见我,”他说,“突然之间我们就变成了仇人。”我终于看向他,背对着月光的晏阳看起来像是一副阴森的人体骨架,这场景让他看起来像是为了索命而来。我倒是挺愿意把自己的命交给他的,反正现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还不如了断在他手里,我们也算是这辈子有了最深的纠葛。“以前你问过我一个问题,”晏阳一直低着头看着我,语气冷到像是给这除夕之夜添了一场雪,“你问我为什么会爱上你。”我记得,我确实问过他。那时候我们在波士顿生活,他过生日,拒绝了朋友要给他庆祝的提议,我也推掉所有工作应酬,早早赶回来陪他。那天晏阳的生日愿望是希望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最好是以爱人的身份,如果实在不行,做最亲密的亲人也勉强还能过活。他吹熄蜡烛之后我就问了他这个问题。当时他的回答是:“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们身体里流淌着相似的血。”我们以前总觉得这血缘关系既是我们别样爱情的标识,也是困住我们的绳索,它让我们觉得刺激又总是找准时机勒得我们几乎窒息。如今他再问这个问题,我满脑子都是当时晏阳回答这个问题时的样子。最好以爱人的身份,实在不行,做最亲密的亲人。可是现在我们是什么?像他说的,我是他仇恨的人。我翻了个身,不想再面对这个幻觉。“我不知道你现在还能不能记得我当时的回答,”晏阳说,“但现在,我是觉得爱上你是为了杀死我自己。”我背对着他,皱起了眉。“因为我原本就不应该存在。”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消失。我不敢回头看,怕发现他还在,也怕发现他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