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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纱帘翻下床来,“厨房的想来还没醒呢,你只去取昨晚剩的糕点来罢了。”知谨连忙又套了一件外衫,匆匆推门出去。不一会便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两颊攒着热气儿:“确实还没醒呢,我见还有些米汤,便自行做主热了些。”“无碍,晚上还有大宴请,吃多了平白占胃。”刘效挪步到罗汉床上,就着小几用了些,便问搬了杌凳坐在下边小口吞咽的知谨:“皇上今儿有旨意没有?”知谨听了笑起来:“王爷也忒心急了,这么早的天儿,哪有什么旨意呢?”刘效闻言便卸了劲,只撑着脑袋,又轻又徐地道了:“我那晚闹的那一出,折腾出好大动静。那些个谏臣也是不要命,呼啦啦乱作一堆地去上奏,要皇上给我加派人手,扩充警卫,再腾挪一处宽敞的地方居住。若不是碍于舆情,那位还指不定要怎么给我使绊子呢。”知谨也不吃了,腾出手来给刘效揉揉腿脚:“这么些谏官,是王爷安排的人?”刘效点两下他的脑袋:“谏官们既然看不上九五之尊,你还指望他们能瞧得上孤吗?他们不过是一群恼人的蚊蝇,只消一块rou,不妨是谁给的,都能卖足了十分力气。孤如今没有上好的珍馐野味,只得自己割rou示好了。既有得rou的款待,又有给皇上找不快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知谨仰头望着他,心中生出些感慨,便弯起一双眼来:“王爷果然步步有招,是天命投身在帝王家。而奴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幼年便被送进行宫里,蒙王爷不弃,吃穿皆没有短。奴才幸能在王爷左右多年,这些年所习得的,与一样出身的相较,真是甚于千倍万倍。此恩此德,当真铭世难忘。”刘效瞧了他一会,垂下脸低声道:“你同陆副将的事,真当孤一星半点也不知道?”知谨霎时间变了颜色,两膝扑通一下磕在地上。屋里铺了青石砖面,又垫上薄薄一层毯子,到底还是冷硬。知谨不知疼痛似的,一下一下地磕着头:“奴才到底怀着一腔坏心,既割不断情爱,又舍不下王爷,是罪无可恕,合该几大板子打死了事。只求王爷速速发落了我,莫要再攀扯上别的什么人事来。”刘效只是苦笑,连忙扶了他起来:“你这又是何苦,磕坏了脑袋,晚上的国宴难道顶着满额满脸的疮上去服侍吗?”知谨瞪着一双泪眼,不肯起身,只哀哀切切,愁情涟涟。“我既在这里说了,也就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刘效硬心肠惯了,难得好言好语,反倒颇为不适,“否则,你当我为何要让你带着车马去寻陆副将呢?若旁的人去寻他,不过有半数可能,添上你俩这一层情愫,此事便成了十之八九了。我是怎样的人,放着金玉的买卖不做,专挑平平无奇的杂货生意?”知谨心里简直乱麻一样,如同一缸水里不慎滴进了点糖稀,妄图捞它出来,却只会将水拌匀了,使之沥得更多,渗得更深。他好似在这一个格外波折的年月时来运转,从前一切贫穷苦痛尽数消弭,仅余沉甸甸的满心流水夕照,霞光静好。“你大半辈子都同我一起,有什么藏着掖着,能不教我发觉呢?”刘效也蹲下`身来平视着他,“只是一样,我在人堆里行走多年,自认识人用人之术已习得不少,陆副将其人,互友一时方可,同行一世难。”知谨满腹热忱,顿然冷作三九冰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