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1/3页)
他是在一个大雪天来到这里,如今在一个盛夏离开。 这本就是谷中惯例,所以也并没有引起什么愁绪,只有为他送行,既有担忧,也有幸灾乐祸。 “你们猜景和要多久才能回来?” “万一十年八年才攒够,那我们白术师妹可等不及啦。” “采薇师姐!”墨袍的少女跺了跺脚,转过头又对顾清道:“顾师弟,你别听他们胡说,不过五十份医案,你……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顾清点了点头,没做回应,只是向来路走了几步,在一名女童面前蹲了下来。 “他大半年没回来……你有什么要带的话吗?” 小姑娘抬了抬眼皮,摇摇头,也不说话,转身走了。顾清叹口气起身,与同门一一作别,在驿站领了马,向谷外茫茫的江湖行去。 当夜宿在长安,他以往也经常来,谢承没去洛阳之前,他偶尔也在此地留宿。但这回不是游玩,而是被裴元半点情分不讲地赶了出来,要他去行万里路,去救身边人。 顾清是很不爱出门的,更不喜欢见人,虽然以往他也是困在万花不得远行,但他并没有觉得不好,甚至颇为合意。 但一个好师父不会容忍自己的弟子荒废光阴,顾清学医学得很不上心,但他确实聪慧,旁人记不住看不懂的,他跟在旁边看着竟也能学会,长此以往,更是把医术当做课业糊弄应付。 正是因为如此,裴元才觉得不能再放任下去,他本身就是极有天赋的人,年少的时候也曾经恃才傲物过,如果不是有老神仙护持,他当年也未必不会犯下大错。 所以比起没有天赋但刻苦的弟子,反而是这样聪慧的让人担忧。 五十份医案,到医馆坐堂,若是不论大小轻重,几日就能理出来,顾清素来会偷懒,裴元甚至做好了他三五日就回来的准备,不曾想数日过去,还不见人,再问长安医馆的弟子,都说不曾见过。 裴元气的发笑,还以为顾清当真听话,原来是躲到别处去玩了,但转念一想,他困在此处数年,如今正是英年华岁,出去走一走,并不是什么坏事。 看一看这万里河山,见一见桃花源外悲苦,也许能让他真正成长。 顾清刚拜过父母,就被故人察觉行踪,不由分说跟了上来好一通劝告,他听得烦闷,但这些人都是为他历经生死之人,他说不得重话,只好喏喏应声。 “公子祖辈皆是大唐重臣,如今也到了建功立业的年纪,怎么能不参加科考,做个大夫,学我们这些粗人打打杀杀,像什么话!” 顾清不做声,他的命是这些粗人从抄家灭族的大祸里抢回来的,也是这些粗人吊着他最后一口气送到万花谷求医,说就说吧,少不了什么。 “公子此去往北,北地不太平,又是苦寒之地,若是为了散心,也该往南去。” “……哦。” “你莫不是还要去找谢家那个小杂种?!” 顾清抬了抬眼皮,收敛了散漫神色,冷声道:“含章是我的朋友。” “公子!你万万不可被小人蒙蔽心智,谢家当初如何勾结jianian相馋信先主,逼杀颜大人一家,害死顾氏满门,害公子身中剧毒险些丧命,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顾清攥紧手掌,语气依旧平静,有几分疲倦与无奈。这些话他隔一段时日就要被提醒一次,这都是事实没错,但罪臣已经伏诛,皇帝也换了人做,连同杨氏一党也死了个干干净净,他又能如何。 “公子既然没忘,就不该再与谢家的小杂种厮混在一处,一个男人生一副风sao狐媚相,没得带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