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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鹭的补子,“你给二十两。”北京官场上没这种规矩,谢一鹭不理他的茬,屈凤拽了他一把,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在桌上,报了姓名,推着他进去。谢一鹭愤愤不平,正要指摘,绕过影壁一抬头,是一派园林风景,这时节绿还不浓,盈盈的带着黄意,白墙黑瓦,檐头飞翘,侧耳听,潺潺的是石洞桥下的流水声。迎候的把他俩往园林深处请,一路上有太湖石,有芍药栏,荼蘼架上烟丝醉软,谢一鹭感叹:“到底是戚畹,来了南京还这么大排场。”屈凤摇开折扇,贴着他的耳朵根:“做东的是织造局。”听到“织造局”三个字,谢一鹭的神色便不对了,有些酸,有些涩,还有那么一丁点恍惚,屈凤问他:“戚畹什么来头?”“司礼监正四品太监,‘老祖宗’跟前的红人,这些年没少出来搜刮。”两人边走边聊,席面设在园林北侧,绕湖岸连绵摆了二三十桌,主桌在一块探入水中的小沙洲上,对面湖心亭上设戏台,请的是华林部,这时候已经开唱了,演的是。谢一鹭和屈凤拣下首的桌坐,官阶低的早到,这是铁律,越往后,来的越是大员,渐渐的,云雁补子、孔雀补子都齐了,这时,一个须发花白的锦鸡补子踱到两人跟前,审慎地把谢一鹭看了看,沉声对屈凤说:“起来,前头坐去。”屈凤立刻起身,瞥都没敢瞥谢一鹭一眼,绕去前头了,谢一鹭纳闷,但也不意外,屈凤家是有门槛的,他早料到了,只是没想到是二品官。月牙上了柳梢头,屠钥才带着一伙人,簇拥着郑铣到了,今天的郑铣浑然是一支带露的花、一朵出岫的云,穿着大红妆花云龙过肩缎,腰上扎玉带,佩金银绦环,他人本来长得就艳,脸上还揉了胭脂,这月下水上的,不用看别人,就看他了。他去主桌,沿着湖岸过来,一路上大小官员纷纷起身作揖,他恁地目中无人,单单在谢一鹭面前停下,叫了一声“春锄”。谢一鹭忙回礼,但没说话,郑铣等了等,没等来他的阿谀,笑笑过去了。周围的同僚窃窃私语,他们羡慕谢一鹭的声名,却不敢公然与织造局作对,甚至连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怕受了牵连。戏唱了一折又一折,等天彻底黑透了,宴席的主角才姗姗来迟。戚畹是廖吉祥陪着到的,两个人肩凑着肩头贴着头,极亲热地说话,戚畹一身紫金坐蟒大袍,廖吉祥和他比就逊色多了,月白色织金曳撒,云头小靴,走起路来微微地颠,看着有些可怜。他俩后头是一大票煊赫的随从,个个穿金戴玉,打头的是梅阿查和戚畹的一个亲信,两人好像也是旧识,挽着手热络地说话,随后是金棠、阮钿之流,腰刀擎得端正,膝襕上的蟒纹映着流动的水波,绚丽得晃眼。文武官员争抢着问安,谢一鹭也忍不住去看,不是看万岁钦点的戚太监,而是看羸瘦的廖吉祥,他到现在都难以相信那个传书的人是他,那一笔丰筋遒丽的字,那些“昨夜云清,风时拂,念君”的悱恻之语,怎么可能出自一个太监?错了,一定是哪里错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人家,廖吉祥却目不斜视,眼光甚至没往他这边多斜一斜,谢一鹭认得清,那人的位子在众人中心,在峥嵘的高寒处,而自己呢,不过是凡尘俗世里的一粒沙。戚畹入座,廖吉祥坐他左手,郑铣坐他右手,南京城数得上的实权人物都出面了,菜色是驴炙、海参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