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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第1/4页)
李沉戈喝多了。 依他性子,本是不愿来这种场子的。此回大战告捷,天策府的庆功宴上扎堆的全是兵蛋子,一高兴便糙里糙外的掐打叫吼,李沉戈这种吃饭不开腔的人,只嫌吵得慌。 可是叶无涯就要走了——宴也给他送行,他不得不来。 他醉得眼都睁不开。那藏剑就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敬酒,宽腰直背,挺拔修长,连握着酒盏的手骨都起伏筋络,浮雕般的精美。 十年如一日的百看不厌。 “沉戈,沉戈!”歌舞嘈杂,身旁的兄弟大笑着拿肘撞他,钝痛登时叫他清醒几分,“起来!该我们敬人一杯!” 他便努力睁着眼,一片混乱里拿着酒盏挨挨挤挤地往前递,好似周遭都与自己无关。 沉戈喜欢叶无涯好久了。 这人是藏剑山庄的弟子,前几年战乱之时奉命到天策驻营,多数时候是押送些军火护具,偶尔也帮忙修缮些将士们磨损的甲衣。手艺极好,破破烂烂的盔甲经了他的手,便焕然如新。 人也十足好看,样貌端齐,唇红齿白,只是安坐不动便令人心旷神怡。 李沉戈从小跟着师父打仗,为了去看一眼美人,跑腿拿兵器的机会都是自己请的。彼时天色昏昏,他便坐在俊美的藏剑身侧,看人把打磨好的甲片仔仔细细缝上去,挨得紧实,像百箭穿不透的龙鳞。 “好了。”叶无涯的瞳色很浅,在烛火下有种趋近透明的妖异,像精心打磨的漂亮宝石,他笑笑对着沉戈道,“小将军下次回来,这盔甲便又要改高一些了。” 李沉戈只是这么看着他,便觉醉生梦死。 “改到跟你一样高的时候,我就能保护你了。”小小的天策趴在他膝盖上说。 这一晃几年过去,他已然长得这般高了,个子站起来盖过了师父。他换了枪,换了甲,唯独留下来少年时藏剑为他缝补过的那片护腕。 ——有一枚跟其他地方的甲片都不一样,圆滑的,透着润泽的暗金色彩。 “这是什么?”小孩子总归是好奇的,看见什么都会问,“这一片跟别的颜色不一样诶。” “打猎捡来的蛇鳞。”叶无涯弯弯眼道,“小将军不是说,最喜欢我的眼睛么?” 是如出一辙的,像他喜欢的人一样的金光闪闪。 得到答案的少年天策几乎高兴疯了,待他好的人不多,叶无涯总是能填满他的念想。 “喜欢——!” 他在十六岁那年,穿着一点金光的崭新护腕,站在秋风四起的牧场上肆意呐喊,少年的心意滚起草上千重叠浪,人间好景,玉露金风。 可年岁渐长,这些荒唐的话,现在却是说不出口了。 他何止是喜欢叶无涯的眼睛。 叶无涯这些年并没什么变化,只是不再伸手摸他脑袋。藏剑的酒盏这时候碰过来,在十来杯酒中准确无误地只抵上了他的杯口。 “沉戈。”叶无涯仿佛不是来敬酒的,只冲他微微俯身道,“怎么醉成这样?” 沉戈也不知道。 他少喝酒,也不会喝酒,但仍然狼狈地一饮而尽。叶无涯同他碰的杯,他倔强地一滴不剩。 “什么时候走。”沉戈抹了抹眼睛,“我去送你。” 可惜才抹完眼睛便往前一栽——有人在跟前眼疾手快接住了他,宽肩窄腰,怀抱有力,体温却是比常人稍低两分,凉得他十分舒适。 应是叶无涯。 天策伤心地想,跟小时候趴在对方膝头的温度一模一样。 待他再次睁眼已然午夜,歌停宴止,早已人声寂寂。可眼下在的也不是自己的居所——李沉戈顿生慌乱,目光四移,这才看见墙角倚着的重剑,一下子吃了定心丸似的平静下来。 叶无涯还没走。 “怎么?”藏剑瞧着他好笑道,“叶某回庄复命,竟让小将军如此心急?” “没……”李沉戈醉得头疼,一边扶着额角爬起来一边道,“只是觉得可惜。” 叶无涯给他递水,便顺势坐在床沿,一双眸子轻轻垂下,含光如水,璀璨便全落在天策身上。 “可惜什么?”叶无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