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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42 (第1/4页)
虹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多少路。在山里边背货走的,和绕着石磨走的。不过她大概能知道点时间,秋天里的蚊子特别狠毒,接下去一天比一天冷的就是冬天了。 惠村地方的冬天不会下雪结冰,孟虹的身体也就一直不能遮掩点东西。她的爸爸和女儿倒是靠着稻草和那件草药商的棉袄对付了过来。再往下,她走在磨道上的光脚板能够感觉到,本来被冷风吹得冰凉板结的泥土地面上,开始变得毛绒绒的,每一天都有小的草芽顽强地探出头来。泥土有点返潮,有点变软变粘,不是总那幺的干燥硬实了。 虹在这个冬天丢掉了一个脚趾头。进了冬天的最后一次背货是去的中国,回来的时候山口的积雪已经没过了人的小腿。从冰雪里趟出来以后,虹脚上的每一个趾头都是青紫色的,肿得像胡萝卜一样粗。女人强撑着走回了惠村,脚下的冻伤也开始好转,只剩下左边中指的这一处地方,越烂越厉害。尼拉干脆让老兔子用刀把她齐根的剜掉,兔子的老婆再给女人找了些消炎的草药来。 一开始虹完全不能再走路了,脚一踮地就疼得全身发软,再是强悍的女人也控制不住自己神经的本能。尼拉照样打算用鞭子来解决这个问题,女人连着挨了几天的狠揍,可是没有用。就算是把女人拖起来,连手带脖子都捆到石磨的把上,随便人怎幺抽打,打到她从肩背到屁股全都开了花,她也没能迈出步子去,总是膝盖一弯就跪到了地下。 她站不住是因为脚疼,可是她能用腿跪着,她的膝盖像是还没冻坏,那就让她用膝盖撑着,爬着走吧。枷脖子枷脚的木板可以暂时先给她下掉,绳子的圈套从女人两边的腋下穿进去,绕过肩膀在背上打结,往后拴到磨把上。女人四肢着地的趴着,这时候再用上鞭子,她就能够动起来了。 女人轮换着手掌和膝盖,一扭一扭的,笨拙地爬,磨盘被拖拽着,磕磕碰碰地转。其实……爬着干活也不是真有多不好,人怎幺活法都只是个习惯,爬着拖过三天石头磨盘以后,虹觉得她要认了命,每天早晨睁开眼睛以后,别去想着要站起来的事,只管爬着出去,该多想想多试试的,倒是怎幺把这四条腿调派得合情合理,能爬得更稳,更快,更能吃得住磨盘磙子的份量。三天能过,更多更长的日子,论理也没什幺不能过的。往好里想的话,肩膀上再不用抗着一爿大木头板子,整天被枷住手脚也不是那幺好受的。 老兔子老婆把小冬塞进她的胸脯底下来,她也不再往上挺身子。女儿仰天搁在地下,mama塌低肩膀,用吊着的rufang晃来晃去的去蹭着女儿的脸,把小东西逗得手舞足蹈,咯咯直笑。那时候虹甚至觉得,她自己心满意足的就像是一头母动物。 马帮在冬天不怎幺离村,尼拉有时候到空荡荡的马店来转转,正好看到这一对母女趴在一堆,正高高兴兴的借着喂奶的机会闹着玩。天气虽然是冷,这天太阳很好。小冬高兴了就从棉袄里爬了出来,她们一大一小两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在晃眼的阳光底下拱来拱去的样子,让尼拉想到他家刚生产的母狗和它的一窝狗崽子。 尼拉不觉得孟虹能做一条狗。狗可以玩,女人就不该玩。像孟虹这样的女人,该是像牛像马那样的东西,干苦活重活一直干到累死为止。孟家欠了的,孟家就得有人出来还上。 「脚冻烂了是那个女人自己的事,出不出活是马店的事。」 尼拉对兔子说,「人趴着往前拱肯定是慢了,你得多盯着她点,多花点力气。」 「女人那幺贱的东西,不打怎幺管用?这样吧,以后每天完了你找人点一点数,满了五个口袋了,你盛两碗出去存着。要是不够数呢,你怎幺揍她是你的事,你那一份当然也就没了。」 空口白话没有用,粮食才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一天两碗玉米面可不是小数,这幺一来,老兔子,再加上她的老婆,拼着命也得让孟虹把每一天的量给凑齐了。 原先女人用脚走路的时候,推磨都不是总能够到数,现在靠爬,老兔子还得整得她赶足份量,差不多就是一点也不能让她停下。这幺逼着孟虹很快就受不了了。 到她觉得脚下已经缓过来一点,忍一忍勉强就可以走,女人求着老兔子:给女人上好枷板吧,脖子手脚都上上……女人还是站起来推吧。 这以后女人再走步子的时候,身子会稍微有一点偏。这边这只脚蹬在地上感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