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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枭在月沉之后 (第1/4页)
云蝠盾是否真的无懈可击? 夜枭子已经忘记了最初为何思考这个问题,或许远从十万年前,那面盾如神祗的庇护般从天而降起,这危险就在他的心里投下了云影般的阴翳。 貌似没有威胁的往往才是致命的。他总是这样说,且不止一次在夜凌云面前提起,语气或嘲讽或思忖,余光紧随夜凌云,盯着那张明烈的面庞上每一秒的细微变化,想看对方能否识破他隐秘的自喻。 其实这话,是夜凌云带给他的第一个教训——他何曾料到过,救命恩人会在转眼间成为自己的敌人?这从天而降的强者会鼓舞人心、会大破敌军、会为云蝠注入最强韧的精神,却唯独不会效忠于自己,同样自己也无法驾驭夜凌云。 被夺走将军的宝座,全然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但战争并没有给他时间去消化屈辱与痛苦。只一个白夜与黑夜交替,夜枭子胸腹上的伤尚且没有得到医治,就匆匆忙忙且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夜凌云的副将。 夜凌云喜欢以攻代守,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初现锋芒的少年将军不喜欢血、不喜欢杀戮,却喜欢展示他如钩的攻击。星子被战火驱散,夜幕之下亡月劫将生机与死亡杂糅又紧接着切割成两半,生归己、死归敌。 但彼时云蝠弱小、四平盟军貌合神离,入侵者更是不亚于猛虎军团,防守总不得不比进攻多,于是云蝠盾只能一次一次地降临。士兵的感激与友军的称赞里,夜凌云只觉得聒噪,神色轻蔑地驳道:“如果你们足够强大……”而夜枭子在角落里,一边头疼地看着友军们面色逐渐尬尴又变得愠怒,一边思考,云蝠盾是否真的无懈可击? 现在夜枭子得到了答案。 他看着床上的尸体,想起几日前鬼谷——现在应该称呼他的旧主人为鬼王——刮骨刀般的视线,贴着他的皮rou游走像是在思考从何处开始对他施以凌迟。夜枭子庆幸当时面上的武装掩盖了自己的神情,不至于将苍白的怯弱完全暴露。 “你想要他的尸体?”鬼王故作仁慈道,“在战后废墟里寻找一具尸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尊者为显露不可违背的威严而拉长了尾音。夜枭子几乎是立时想起了夜凌云,如此一致的语气,可后者满是傲慢地说来,却从未让他觉得如此压力。夜枭子温顺地下跪:“见不到尸体,总要日夜担心夜凌云还活着。而死人也有他的价值,夜凌云的尸体可以兵不血刃地消除云蝠军团里反对的声音。还请鬼王恩准。” “反对的声音,”鬼王似笑非笑,“反对谁?” 夜枭子掐着掌心,将腰背压得更低,在短暂的沉默里衡量答案。但紧接着,鬼王笑了一声,像是刚才仅仅同他开了一个玩笑般:“去吧,把这失败者的尸体带回四平,告诉第四平行宇宙,尽早递上降书,我不会留给他们太多时间。” 他用了几天的时间,循着云蝠盾的碎片,找到了夜凌云。 士兵进来送上水盆与手帕,在看清床上尸体的那一刻低下头,唇抿得发白,大概早已经有所预料。 “夜凌云的死,不是一个秘密。”夜枭子倏地开口。 士兵当即跪地:“将军。” 夜枭子盯着他,心里默数他颤抖的频率,忽然有些想笑:“现在还不是祭奠先将军的时候,先回去吧,公祭再哭。” 士兵惶惶不安,在他再次伸手挥退时才慌忙离去。 权力更迭总会引起不安,十万年前,他亲近的下属同情他的遭遇,可更多的还是在忧心自己的前程。要尽快解决才好,恐慌会助长军团里反对他的势力,那些人不管是借口他得位不正、要替夜凌云报仇雪恨,还是自觉时机已到、可顺势取代自己,总之都是他的敌人。夜枭子心里列着清单,将手帕浸湿。 虽身为将军,夜凌云却尤其厌恶血污。往年战后,指挥部没有条件供他好好清理,却也要洗净面庞和双手。而这喜洁的人此刻躺在床上,武装不再闪烁金属光泽,面上凝结着血与尘土。倘若夜凌云知道自己死后如此狼狈模样,会不会攒眉生气,和以前一样示意自己去催侍从送水来? 手帕拧干,沿着额头一点点向下擦拭,血融在手帕上,揩拭尽尘土后,在夜凌云蜜色的肌肤上留下淡红的水痕。夜枭子顿了顿,用手帕沿着夜凌云的眼睛向鬓角蹭去,眼角飞上一道迤逦寡淡的红,恍惚间夜凌云时刻会睁开双眼,瑰丽的眼眸里再次倒映出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