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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三人换乘骆驼,携着明教弟子一路西行。其时太宗皇帝又被回纥、突厥人称作是“天可汗”,这一条路贯通大漠南北,正是商人口中所说的“参天可汗道”。他们计划一路翻过三危山、鸣沙山,直抵位于沙州府中的敦煌。叶炜见沙漠中赶路甚是无趣,遂来到柳浮云身边,问他母亲的剑法与公孙大娘比之如何。 叶炜幼时和公孙大娘之徒李十二娘结识,成年后亦曾见过她舞剑。猿公剑法出招优雅飘逸、浑似舞乐,却也有凌厉迅速、灵动洒脱的一面。虽说性格为外人不喜,可叶炜于剑术一道却担得上是赤诚君子,因此只谈武功,绝口不提那段世人皆知的“公孙柳五”旧事。 柳浮云心思不露,一挑眉峰道:“独孤剑法取‘碧落黄泉’为名,以算学驭剑器,和推演息息相关。”然而他只精于刀法一路,走的是刚猛暴烈的外家功夫,因此独孤剑法他只会其形而使不出其神韵。“单论剑术,独孤剑法并不十分高明;但若论对敌、论实战,不管是谁皆可与之一战!” 叶炜见猎心喜,忍不住拔出腰间长剑,目光殷殷地递了过去。 柳浮云推脱不过,随手接过长剑使了《碧落剑经》中的一式“数尽寰宇”,快如闪电、迅捷无比,剑尖一经施为顿时嗡嗡作响,从左至右妙至毫巅,杀气尽显。叶炜心中钦服,连连喊了几声“好”。之后又折返回去,兀自思索拆解之法。柳浮云见其情态真忱,不是什么心思活络之辈,因此只在暗中记下却不声张。 然而才走三五日就变了天。 将午时分气温骤降,风沙弥天,不多时又飘起雪来。众人刚过常乐县,穿过一片黑岩戈壁,便在萧索的残垣断壁中发现了一伙人:他们看上去颜色憔悴、形容枯槁,甚至被人剥下衣服连着手脚捆在一起,已是末路穷途。此时见沈酱侠一行人走近,顿时高声呼救。叶炜观其相貌,不像是被俘虏的边塞士兵,倒像是些行走江湖的贩夫走卒。那边沈酱侠已令明教弟子在此原地不动,柳浮云则是下了骆驼,上前询问领头人的身份及名姓。 那领头人姓王,原是西都长安处的商人,此行正是为了前往西域各国贩售丝绸和瓷器。却没料到一行人刚出了瓜州,便遇到了一伙拦路劫掠的马贼。随行的护卫和镖师死伤泰半,只剩下他们几个体弱无力,被留在此地自生死灭。柳浮云听罢回头望了叶炜一眼,继续问道:“你们当中有谁还记得马贼的相貌和体态?” 领头人答道:“他们都蒙着面,实在是看不清楚。” “那他们说话时所用的语言腔调,你们也不知道了?”柳浮云又问。 领头人思忖半晌,才试探着说道:“观其言行,倒不像是中原人。”他抬手一指队尾缀着的译语,又道,“何先生对突厥和吐蕃文字颇有研究,想来一定知晓!” 何译语诚惶诚恐,柳浮云却笑了。那领头之人未必不懂,此举不过是借机为同伴开脱,谋求更多获救的筹码。因此他也不说破,只上前帮那位译语松绑。何先生蒙此恩情顿时拜服在地,说道:“那些贼人说的正是突厥话,交谈时好像提到了‘龙门’多次。” 《禹贡》有言:“龙门,禹贡雍州之域。”正是如今的同州一带。谁知沈酱侠竟插话道:“龙门?莫非是流落到此地的龙门教残党,因为无人管束才做了马贼?” 此话一出,领头的王姓商人恍然如有所得。他往来西域商途多年,走过的路不止千里万里,早些年也听说过龙门教纵横商道、霸踞戈壁的威名,因此对沈酱侠的话深信不疑。然而叶炜长在江南不知其名,他信不过那商贾,只当他是在故弄玄虚,这才走到柳浮云身旁低声问他:“龙门教又是甚么?” “是当年雄踞塞外的一大教派。”柳浮云轻描淡写道,“可惜早在你我出生以前,就被明教的左护法张戈灭了满门。” 叶炜听得心中发凉,对明教的评估又重了几分。想来当初明教四大法王能闯下号称不败的纯阳星野剑阵,定是有其过人之处,万万不可小觑。话虽如此,可叶炜口舌上却不肯降服,故意道:“原来你也有不如的地方。” “这武林中山头林立、门派众多,难道我要一一打过不成?”柳浮云意味深长地看向叶炜,“我可不是你。” “你!”叶炜怒目而视、欲要发作,忽地想到了什么,默默扭过头去不再作声。柳浮云心中纳罕,只觉得叶炜所图不小,不然也不会如此勉强迁就、隐忍退让。 待到众人将目光都落到明教一行人身上,沈酱侠才微微一笑,神情玄定地说道:“倘若这些事皆是由龙门教的余孽所犯下,那我明教必不可能置之不管!明尊座下共有弟子三千,历来斩将擎旗,行事又何曾畏缩不前?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我们还没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