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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戒和手表 (第3/3页)



    “太宰。”织田用叹气般的声音叫他的名字:“太宰。”想要说点什么,却像是只能发出这两个音节一般,一遍一遍地叫他。

    织田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因为长期处于高压状态,缺乏排解的意识和渠道,精神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那天的刺激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加上短时大量失血对神经系统不可避免的损伤,医生说需要做好长期的治疗准备。

    太宰一月之内都在医院陪着织田作。织田作不肯说出这半年来的经历,所以心理治疗的效果微乎其微,药物治疗又因为与治疗动脉损伤的药物冲突暂时不能采用。这让他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在太宰看来很像树袋熊,因为开始织田作反应比之前的样子让他时不时地想笑。但是越来越多次玩笑和胡闹得不到像样的回应之后,太宰舍弃了这个有点可爱的比喻。

    这一点都不好玩。织田作变得不爱他了。他感觉自己像个 挟 冰求温的小丑。

    另一边的森先生比他还要不幸得多。歌舞伎町未成年人遭受性侵一案在调查取证过程中自然地牵扯出同时作为太宰治监护人和PORT老板的森鸥外雇佣童工从事风俗业的嫌疑,虽然森解释说他和太宰之间并没有任何雇佣文件,PORT的员工们也否认太宰参与过店内营业活动,但联网监控记录和店内熟客的证词都表明太宰曾作为店内的员工服务过客人。加上此事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后果,森鸥外在开庭之前就先收到了一张巨额罚单,他一边焦头烂额地跟警察局和政府部门交涉,一边变卖了几处名下的房产凑钱,其中就包括给太宰住的房子。太宰在几次协助调查结束后从交番出来撞上森鸥外,都无一例外地看到对方脸上那副标准假笑——“当初没把你杀了真后悔”,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太宰朝他翻个白眼——“是你活该”。

    但是临近织田作出院,他想回家却发现没处回的时候就不那么游刃有余了。

    “森鸥外!你这个丧尽天良的黑心变态中年大叔!你是存心想让我死吗?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是想让我露宿街头吗?”太宰站在曾经的家门口拨通森先生的电话,像一枚即将发射上天的火箭一样,气得在栅栏门外走来走去。

    “哎呀呀,太宰君,你也不看看你坑了人家多大一笔钱,我一年的营业额也就这么多了。”森鸥外被一声怒吼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在地上,“要是再不在别的地方想想办法,PORT的资金流就要断了耶。”

    “啊……!”太宰仰天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恶狠狠地诅咒道:“祝、你、早、日、停、业。”

    还好没有直接带织田作回来,他想。太宰只好原路回到医院办理住院延期。离开森先生之后他的银行卡和信用卡都不能用,现金锁在家里的保险柜里,应该是被森先生拿走了。虽然大可以去找森先生要回来,但太宰实在不想再看到那个人的恶心嘴脸——要是去的话,肯定又是好一顿揶揄,想想就让人呕吐。

    于是,曾经每月为PORT带来上千万营业额的前首席cast太宰治发现自己在一夜之间变得身无分文,连住院延期的费用和新公寓的租金都是用织田作的积蓄付的。他想起织田作之前打算卖出的那本小说,编辑曾在织田作自杀两天后来过电话,但以织田作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根本无法与人面谈,未成年的太宰也无权担任法律代理,只能等稳定下来再做计划。

    简直是捉襟见肘。但钱暂时不是最重要的——距离他报案已经过去一个月,太宰收到了裁判所开庭的通知。尽管作为未成年人受害者没有出庭的必要,但太宰还是主动要求出庭,并提前和森先生见了面。至少他的口才和相貌能为在场的法官和裁判员留下一个好印象。

    法庭上他和森先生的配合打得滴水不漏无懈可击。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纪德在被逮捕后申请了保释,审判当日也没有出现,不知是否在寻找逃往国外的渠道,但即使潜逃成功,以后也不必妄想踏足日本了。

    从裁判所出来的那一刻,太宰感到终于解决了盘踞在心中的一件大事。森先生沉默不语地走在他身侧,直到长长的台阶走完最下一级,他叫住他,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礼盒递给他。

    “太宰君,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他脸上露出卸下伪装的温柔的微笑。

    一只机械手表。六月十八日,上午十点二十六分。

    原来明天就是生日了啊。太宰对他报以一个苦涩的表情。“你知道我没有戴手表的习惯。”

    “是啊,我知道。”森鸥外说着,跨着大步离开,朝身后的太宰摆了摆手。

    太宰卖掉了那只表,买下现在住的那处1DK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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