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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鹊(清水) (第1/5页)
我将你埋藏在野蕨草与石楠,冻土坚硬而白雪冰冷。 金色的梦亟待消散。若我沉没在疼痛的狂喜的记忆,我又何以回归空虚人间。 吕归尘听姬野做梦。 姬野的梦恐怖。不过他从来不醒。他似乎不了解自己之梦呓,论及时,问吕归尘是否自己在梦中喊mama。吕归尘说,你因何作这想法?姬野说,息衍讲过我出洋相。吕归尘说,我算洋人,将意识不清时喊mama当洋相辱没我。那我换词,姬野读轻软的南淮口音,息衍告诉我,我不止一次在严重失血时于大庭广众喊mama,我以为这失体面。 姬野是锋利高傲的人。他是下唐军的预备役军官,隶属下唐军给某部分贵族少年的编制,cao练时去场地,不夜宿大柳营。所以他未曾与同侪在一室共寝,尽管有朝一日他必将这样。 “我们都不该讲梦话。”姬野说,“虽然我未听闻军营内发生这种事,但讲梦话,则有可能不自知地泄露机密。阿苏勒,你睡得恬且沉,不梦游也不梦呓。我?” 这时姬野与吕归尘同宿在归鸿馆。不在一室,归鸿馆警备近乎东宫最松懈,姬野间歇值守东宫,夜晚在吕归尘禁止外人进入的书房打地铺。他与吕归尘作息不同,黎明前姬野拾掇离开归鸿馆,吕归尘通常未醒。 但吕归尘认同姬野的提议。人不该讲梦话,这是某种阿苏勒·帕苏尔在东陆学到的,草原的女人与男人不会教给他的,精致、疏离的文明。君主没有私生活。卧榻侧乃眼线。故,帷幕里,睡该有睡相。睡眠该是纯粹的休息。你为何做梦?你是瀚州大君的世子,你醒时的生活已是最宏大危险的梦境。有美,有刺激,有逸乐,一切可实现的皆有希望被实现,一切不可实现的,既然奇幻似你亦无法窥知其实现,那你又何必梦见它。 “不,姬野,”吕归尘观察数夜,“你不在梦中喊mama。” “你在梦中亦不泄露机密。”吕归尘递给姬野安眠的水,姬野望着琥珀色的液体疑惑,吕归尘欺骗他那是特定种类的花。“不是茶叶。”吕归尘给自己倒相同的水,“归鸿馆近来都是这个,柳瑜、苏芊采花作基底,认为有益身体,且新鲜。” 姬野遂不再做梦。吕归尘不确定那是否乃服药使然。但数月后,吕归尘不见姬野宛如妖鬼脱出封印的睡相。姬野冷漠平静,偶然流露出狠戾,发型不刻意,衣着修饰压迫感。他十五岁,抽条,已近成人身量,出街时被喊少将军。决绝且沉稳。不该有惨烈睡相。 姬野有奇异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他少年时最奇异,纯黑色,摄人心魄,仿佛一切恐惧之本源由来其中。吕归尘观察人,思索人如何描述姬野的眼睛。他想,姬野经历丰富,寻常东宫同修还被娇养在绮罗丛时,姬野就已然凭借自己流离、杀戮,九死一生。他的眼睛是更真实的世界,是被避讳的未知,搅乱南淮上流社会的富丽,格格不入,无法理解却无从躲闪,使人惊悸,使人骇悚。少年人不懂藏匿。何况姬野必须先理解自己的境况才能控制它以何种方式被表露给人。 姬野做社交练习。吕归尘是对象。姬野模仿不同人的方式与吕归尘相处,吕归尘说,我以为你学不来也学不像,还是别枉费工夫效法其他人。你特异,怎样都是你自己。 “果不其然。”姬野说。他们在东宫最高处眺望入夜的南淮,万家灯火,不夜飞光,风从最深黯处拈来繁华的香气,有道是江南燕子里十丈软红尘。爱晴楼顶的夜黑,群星被遮蔽不见。姬野望着街巷中无可计数的星点。“他们忙碌,或许有悲欢。他们或许被规划好,有圈层,有同类,不需去往陌生世界,在我的年龄已由出身给予既定的命运。可我的出身未曾允许我列衔荫补的军官。学堂同修,数我最乏背景与家境,不知成年后该继承何。” 吕归尘不作声以安慰姬野。姬野说,我无法成为其他人,或许,我将有与众同修皆迥异的命运。 吕归尘想姬野的眼睛大约似姬野的梦。不过姬野的眼睛现恐怖给别人,姬野的梦则仿佛令恐怖灼伤他自己。归鸿馆观察姬野睡眠的第一夜,吕归尘冷意涔涔。他从未听过或见过姬野害怕。比起睡眠时害怕,吕归尘怀疑姬野更希望有的特质乃睡眠时梦中杀人。可姬野的确是恐